旧鼠(第2/50页)

“因此老夫得以将先生一军。要不要让个一手?”

“算了,我认输就是,反正也不稀罕那么点钱。可还真是不甘心哪,教那御行和尚给害得一盘也没赢。唉,只怪自己棋艺不精。”又市已连输了五盘棋,“老头儿,我和姓林的交手时可厉害着呢,但为何总是赢不了你?”

“乃因先生生性虎头蛇尾。虽懂得洞察先机,亦懂得运筹帷幄,但一到最后关头,总是少了胆识。”

我?少了胆识?又市将棋子抛回盒里说道:“我哪可能少了胆识?”

“或许是老夫这形容欠妥。不该说少了胆识,而是少了气势。先生没打算赢,没打算用尽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赢,抑或不过是好逞强。先生的心,老夫猜不透。倘若方才向老夫解释都是那御行害先生分心、下错了棋,老夫也可退个一步,不将先生的军。若先生改将旁边的步朝前一移,老夫可就要无计可施了。”

原本又市的确有如此盘算。

“棋局掌握得既快且深,收尾却轻忽草率,小心这性子哪天可能教先生性命不保。”棠庵说道。

嘁,又市不屑地应了一声。

今日打一大清早下棋至今,昨日也是如此。丝毫提不起精神干任何活儿。虽然损料差事的酬劳得以供自己好一阵子衣食无虞,但也不是因衣食无虞而懒得干活儿,纯粹是提不起精神。虽什么活儿也没干,一抹不安却总在又市心中挥之不去。

春天里那场山地乳的局赚了百两。过了夏天,又赚得五十两。然手头虽宽裕却找不到地方花,挣得的银两就都原封不动地存了下来。打从在阎魔屋当帮手算起,至今已存了近二百两。区区一介双六贩子,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又市已相当于挣到了好几辈子的份。

挣得这么多,又有何用?又市喃喃自语道。

瞧先生说得可真豁达,老人神情古怪地望向又市说道。

“老头儿,你挣的不也和我一样多?瞧你一副老骨头干瘪瘪的,钱能花哪儿去?”

“用来搜购书卷。此外,药材亦是价格不菲,若无银两,便无法调制良药。”

“原来老头儿的钱是这么花的。”

棠庵名义上是个本草学者,亦深谙医术药理,不仅常为人诊治,对调药之术更是精通。据说棠庵所调的药,要比大夫开的药更有疗效。不过,这老头儿绝非借行医敛财的密医,看诊其实形同施舍。受其诊治者皆为请不起大夫的贫民,棠庵几乎分文不收。

开具处方,调制良药,再无偿地施予贫民。托本年收入甚丰之福,棠庵说道:“老夫方得以治愈几名罹患疑难杂症的病人。毕竟南蛮和兰陀之药材,即便能入手,亦属不法。无盘商经手之药材,价格亦属不菲。然话虽如此,我们得以累积如此巨额的酬劳,实则意味凶灾厄事十分频繁。”

没错。这些酬劳,皆是代人解决灾厄的损料。

又市心中的不安,即源于此。“去年生意的确没这么好。”

“长年来都没这么好。往昔的酬劳,都不过几个子儿。即便是代阿甲夫人行事,酬劳也多为一分二分、五文十文,若有个一两,便堪称可观。再者,老夫所从事的,”棠庵朝额头上戳了两下说道,“多为动脑的差事。既无须如仲藏先生四处奔走,亦不似山崎先生得出生入死。仅贡献一己所知,实不值多少银两。故老夫对如此微薄收入,亦是甘之如饴。然而……”

“今年却多了点?”

又市总感觉社会并不安宁。的确没出什么大事。地震、歉收、灾厄虽源源不绝,然天下尚堪称太平。不过,犯罪的确是与日俱增。入屋行窃、当街抢夺、绑架勒索、拦路斩杀日益频繁,就连自身番也被迫雇用临时的夜回,以为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