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957~1963年 9(第2/5页)

安德鲁感到非常震惊,他的前辈竟然能随随便便咽下一大把药,那些药片和胶囊加起来起码有十三四粒。按汤森的说法,他吃的既有兴奋剂又有镇静剂——这两种药会彼此发生作用,任何一个懂行的医生都不会把这两种药开在一张处方上。尽管安德鲁不是成瘾问题的专家,但他的知识却告诉他:大剂量的吃药和漫不经心的态度,已经再清楚不过地表明汤森的药瘾已经相当大了。这些兴奋剂和镇静剂是需要通过处方才能拿到的,这些药,如果像汤森刚才那样乱吃,对人造成的危害将不亚于街上非法兜售的毒品。

下一步该怎么办?安德鲁决定,首先要做的,是把事情弄得更清楚一点。

随后的两个星期,安德鲁一有时间就跑去备有医药参考资料的几个图书馆。圣比德医院的图书馆规模不大,安德鲁知道纽瓦克还有一个。在这两个图书馆都专门收集了有关内科医生用药上瘾的报告,查找方便。在查阅这些资料时,安德鲁也发现了一个明显的事实,药物上瘾竟然是一个十分普遍的问题。据美国医药协会估计:约有5%的内科医生因为滥用药物,酒精中毒或其他相关原因而“受到伤害”。安德鲁推断,如果美国医药协会已经承认了这样的数字,那么实际的数字一定更高。其他的报告似乎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大多数报告估计的比例为10%,有几份报告估计的比例是15%。

所有的调查报告都得出相同的结论:医生们陷入这种境地不能自拔,原因在于他们太自信。他们自认为有专业知识,因此在用药时不会让自己有上瘾的危险,可是他们几乎都失算了。诺亚·汤森说:“……我绝不会出事的……我懂得很多事,不会失控的……我知道在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停药……”安德鲁读资料时,觉得这汤森说的几句话正在可悲地印证那些报告的结论。

那些报告还指出,医生们之所以成了“成功的瘾君子”,长久用药而无人察觉,是因为他们弄到这些东西毫不费力。安德鲁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他曾经和西莉亚讨论过这类问题:内科医生可以免费得到任何药品,没有任何限制,只要向相关公司派来的新药推销员直接索要就行了。

趁汤森去查房的时候,安德鲁设法查看了诺亚·汤森诊室里存放药物的柜子。尽管他为自己这样做而感到有些羞愧,但还是认为非得这样做不可。

药柜本来应该是上锁的,然而并没有锁。里面堆得满满当当,全是各大制药公司盒装的和瓶装的药,还包括大量的麻醉剂。安德鲁认出了汤森之前提过的那几种。

安德鲁自己的诊室里也有一些药,那是他开处方时经常要用到的药物样品;有些病人经济上有困难,他就把这些药送给他们。可是跟这里的藏药量比起来,他那里的那点儿药简直什么都算不上。为了安全起见,安德鲁从来不把麻醉剂储存得太多。此刻,他惊讶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诺亚怎么能这么不小心?他怎么还能瞒着众人这么久?他怎么吃这些药,又是怎样控制自己的?似乎都难以回答。

让安德鲁震惊的不只这些。他通过研读资料发现,目前还没有任何系统的计划能帮助那些因过量服药而上瘾的医生,或者保护找这些医生就诊的病人。医学界对这类问题尽量视而不见;实在回避不了时,就靠严守秘密、强调家丑不外扬、互相抱团把事情掩饰过去。似乎还没有哪一个医生告发另一个医生用药成瘾的先例。安德鲁还没有找到哪怕一份资料,记录过内科医生因为药物成瘾而被吊销行医执照。

但是对于这个问题,安德鲁依然忧心忡忡:诺亚·汤森的病人怎么办?他俩在一个诊所,有时互相帮助,诺亚的病人在一定程度上也是他的病人!这些病人现在是否处于危险之中?汤森看上去一切正常,到目前为止,安德鲁还没看出汤森犯过什么医疗错误,但是这种情况能持久吗?这可靠吗?会不会有一天,他因为自己滥用药物而受到影响,开错处方,或是漏掉他本该察觉到的重要症状呢?另外,他还是圣比德医院的内科主任,他能负担得起这个更加重大的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