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957~1963年 1(第3/6页)

安德鲁赶往医院。一个住院医师已在玛丽·罗身旁,她此时已完全昏迷。虽然赶着去医院,但安德鲁在路上就知道,他已经回天乏术了。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输液,以及期待奇迹。

现在,一日将尽,希望显然也已经落空。玛丽·罗的病情似乎不可逆转。

约翰·罗强忍着眼泪问:“她还会清醒过来吧,医生?玛丽会知道我在这里吧?”

“很抱歉,”安德鲁说,“不太可能。”

“我要就这样一直守着她。”

“当然可以。护士会待在附近,我也会知会住院医师。”

“谢谢你,医生。”

离开时,安德鲁还感到奇怪:谢我什么呢?他想喝杯咖啡,于是便朝着他知道的有现煮咖啡的地方走去。

医生休息室是一个像箱子一样的地方,里面只放着几把椅子,一个信架、一台电视机、一张小书桌,还有主治医生们的衣物柜。但这个地方也有好处,它很私密,还有持续供应的咖啡。安德鲁到那儿时,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然后陷进一张老旧的扶手椅中。没必要再待在医院里了,但他本能地想迟一点儿再回他所住的单身公寓。那是诺亚·汤森的妻子希尔达替他找的公寓,很舒服,但是他有时觉得有些孤单。

咖啡有点儿烫。在等咖啡凉下来的当口,安德鲁拿起《纽瓦克明星纪事报》扫了一眼,头版显眼的位置上是一篇关于“史普尼克”的报道。“史普尼克”,管它是什么意思呢,反正是一颗人造地球卫星就对了,这是苏联人在“新太空时代的开端”的炫耀声中刚刚发射到外层空间去的卫星。这篇报道说,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预计会下达命令,以加速推进美国的空间计划。苏联人在科技方面的领先使美国的科学家感到“震惊、羞愧”。安德鲁倒是希望这样的震惊能波及医学界。尽管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这12年以来,医学领域有了很大的进步,但还是存在太多令人沮丧的空白区,有太多悬而未决的问题。

他扔掉报纸,拿起一期《医学经济学》。这份杂志有时让他开怀大笑,有时让他着迷。据说这是医生们最爱读的杂志,就连久负盛名的《新英格兰医学期刊》也不如它引人注目。

《医学经济学》有一个基本的功能:指导医生们如何尽可能多地赚钱,在赚到钱后又如何投资、如何管理开销。安德鲁开始读一篇名为“个人执业医师尽量降低税额的8种办法”的文章。他觉得自己应该了解一些类似的事,在多年的专业训练之后,一个医生最终总要开始挣一些钱,可是医学院里却不曾有老师教学生们如何理财。自从一年半以前安德鲁加入汤森医生的诊所后,他常常对每月流入银行账户的现款数额感到吃惊。这是一种新的体验,而且也不会让人不高兴。尽管他从来不想做金钱的奴隶,就像……

“打扰了,医生。”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安德鲁转过头来。

“我去过你的诊所,乔丹医生。你不在那儿,我就决定到医院里来碰碰运气。”

真见鬼!是昨天去他诊所的那个医药推销员。她穿着一件雨衣,已经湿透了,她褐色的头发还滴着水,眼镜镜片也被雾气笼罩着。脸皮这么厚——竟然闯到这里!

“你可能不知道,”他说,“这是一个私人休息室,我也没见过推销员——”

她接过话头:“到医院来。是,这我都知道。但我想这件事太重要了。”她放下公文包,摘下眼镜擦了擦,又开始脱雨衣,这一套动作进行得非常迅速。“外面的天气糟糕透顶,我从停车场过来,全身都湿透了。”

“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他又一次注意到,这是一个年轻的推销员,很可能不到24岁。推销员把雨衣扔到一张椅子上。她语速很慢,话说得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