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957~1963年 1(第2/6页)

至于治疗,多半是辅助性的,通过静脉往身体里输入一些适当的药物。安德鲁又补充,95%的病人完全康复需要三四个月,但住几天院之后,玛丽应该就可以回家了。

玛丽无力地笑笑,她问道:“另外5%呢?”

安德鲁大笑着告诉她:“不用担心!那不过是统计学意义上的例外而已,你不在此列。”

这一点,他却说错了。

玛丽·罗的病情恶化了,她并没有好转。她血液里的胆红素含量变得越来越高,黄疸也日益严重,皮肤已经显现出令人担忧的黄色。更严重的是,星期三的化验结果显示,她血液中的氨浓度已经达到危险级别。这些氨是由肠道产生的,而由于肝脏功能衰退已无法将其代谢了。

紧接着,从昨天开始,她的精神状态恶化。她开始神志不清,失去方向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她认不出安德鲁医生了,也认不出自己的丈夫。安德鲁就是在那时告知约翰·罗,他的妻子病危。

星期四一整天,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折磨着安德鲁。在诊所看病的间隙,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是一点儿也不起作用。他意识到,康复的障碍就在于病人血液中骤增的氨。怎样清除它?他知道,在现有的医药水平之下,没有一个有效的办法。

最后,就是他刚刚想到的“不公平”,他竟然通过对推销员发火来摆脱这种挫败感,昨天下午那个该死的医药公司女推销员到他的诊所来了。她是“新药推销员”,或者应该叫她“女新药推销员”?他可不管这些。他甚至都没记住她的姓名和模样,只记得她戴眼镜,很年轻,只是一个孩子,也许刚入行不久。

这位推销员来自菲尔丁–罗斯医药公司。事后,安德鲁也奇怪为什么那天前台说她在外面等候时,他会同意见她。反正他是同意了,大概是想着他可能了解到什么新东西,尽管当她开始说到她所属的公司刚推广上市的最新抗生素时,他的思绪就已经开始游走,直到她的那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你根本就没听我说话,医生。”就是这句话使他失去控制。

“或许是因为我有更值得考虑的事,而你却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

这句话很粗鲁,但平时他不是这样的。只是在他对玛丽·罗病情担忧的同时,刚好碰上了他一向讨厌的医药公司,还有他们强行推销的做法。那些大公司也确实制造过一些良药,但他们不仅为推销药品而自吹自擂,还奉承医生,这实在让安德鲁厌恶。当他还在医学院读书时就碰到过这种事。医药公司的代表深知这些学生就是将来具有开处方权的医生,于是不断地奉承、谄媚。不提别的,当他们送学生听诊器、出诊包时,有的学生还是会欣然接受的,不过安德鲁可不是其中之一。尽管他没有多少钱,但他希望保持独立性,所以自己花钱买这些东西。

“医生,也许你可以告诉我,”昨天那个菲尔丁–罗斯医药公司的推销员说,“到底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然后,他把玛丽·罗由于急性氨中毒而生命垂危的情况告诉了她,接着他又挖苦了她几句,说他指望菲尔丁–罗斯这样的公司能制造出一种阻止氨过量的药物,而不是来推销一些“me-too”[3]抗生素,这些抗生素比起市面上现有的那几种,也就那样了……

他刚讲完,就已经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惭愧了,推销员收拾好说明书和样品,只说了一句“午安,医生”,就径直走了出去。如果她再待一会儿,他说不定已经向她道歉了。

昨天就是这样。面对玛丽·罗的病情,安德鲁到现在还是一筹莫展。

今天早晨,他接到楼层护士长勒德洛太太打来的电话。

“乔丹医生,你的病人玛丽·罗真叫人担心。她已经失去知觉,对任何刺激都没有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