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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尔提诺和萨拉开车穿过圣奥宾湾,朝贝尔罗雅尔驶去,沿途路过许多要塞和火炮工事。天空碧蓝,阳光也很充沛,然而伊丽莎白城堡之外的天际线那里,却是黑压压一片。

“那边在下雨呢。”她说,“泽西春天的天气就是这样,刚才还是阳光明媚,马上就有狂风暴雨,能扫过整个海港。有时候中间只隔了几分钟。”

“比我想象的要暖和些。”他说,“很像地中海。”他朝路过的花园扬了扬下巴,“尤其是这儿竟然有那么多的棕榈树,我可真没想到。”

她靠着椅背,闭上眼睛。“春天的时候,这座小岛有一种很特殊的气味,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像这样的地方了。”她又睁开眼睛,笑了笑,“刚才是我的德维勒血统在说话。我就是这么喜欢这个地方,喜欢得无可救药。对了,给我讲讲,你干吗要把制服脱了呀?”

他身上穿着军官的皮大衣,但大衣底下却是灰色粗花呢西装三件套。他的衬衫是白色的,领带和宽边软帽都是黑色,软帽的前后帽檐还向下耷拉着。

“这是策略。”他说,“靠了穆勒这么一折腾,谁都知道我来了。只要我不想穿,就不用穿制服。保安局的军官一般都是便装,这样可以增加我们的威慑力,让人更害怕。”

“你刚才说的是‘我们’的威慑力。”

“我说了吗?”

“你说了。有时候连我都害怕你,哈里。”

他把军用吉普车停在路边熄了火。“我们走走吧。”

他为她打开车门,扶她下来。一辆军用火车朝面前开过来时,他们站住了脚。火车很快就开了过去,他们穿过铁道,来到海堤上。这里有家咖啡馆,不过大概自从战前就已经停业了。咖啡馆不远处是个巨大的地堡。

一阵怡人的音乐声不期然飘来。两个年轻的士兵坐在海堤上,他们中间摆着一台便携收音机。有小孩子在堤坝下边的沙滩上玩耍,妈妈们朝着太阳的方向靠坐在海堤下面。海里有人在游泳,是几个德国士兵,还有两三个年轻女子。

玛尔提诺和萨拉倚在墙上。“真是安宁得不可思议,是不是?”他递过去一根烟。

士兵们看见了他们,目光被这姑娘吸引住,却被他阴暗的一瞟吓得扭过头去。“是啊,”她说,“我可没想到会这么宁静。”

“要是你再走近点看就会发现,沙滩上那些士兵大部分都还是毛头小伙子,最多也就二十岁,真是让人恨不起来。纳粹分子是很明显的,无论在哪儿,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那些穿着制服的二十多岁德国士兵——”他耸了耸肩,“不过就是些套了身制服的二十多岁小伙子罢了。”

“你有什么信仰吗,哈里?你想没想过以后?”她一脸严肃,十分认真。

“我跟你说过,我是个存在主义者。‘时不我待’——这是丘吉尔最有名的格言。我们一定要打败纳粹,必须要把他们彻底摧毁。希特勒的那套理论无论放在什么场合都说不通。”

“那然后呢,等一切都结束了,你怎么办?”

他靠在墙上眺望着汪洋,眼神深邃。“我年轻的时候很喜欢火车站,尤其是夜里的火车站。蒸汽机冒出来的那种蒸汽味道;火车慢慢开走时,那越来越远直至最终消失的汽笛声;仿佛被弃置在维多利亚式宫殿里的夜晚的月台;人们等火车去什么地方,随便什么地方……这些我都喜欢。而且,我过去常常有一种非常严重的不安,就好像搭错火车一样的感觉。”他扭头对她说,“还有,火车一旦开起来,你可就下不去了啊。”

“‘车站午夜阴森一片’,”她喃喃道,“‘你写希望/你能投递给谁’。”

他凝视着她,“你从哪儿听到的?”

“就是你的‘歪诗’啊,”她说,“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准将在你住的小屋里读来着。当时你拿过来揉成一团,扔到壁炉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