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3/4页)

面对向我倾诉了一切的百合子女士,我这样问她:“没有想过回到丈夫和孩子身边吗?不想见他们吗?”她摇头了,但那并不是否定的摇头。她说她没有那个资格。那时候,我便向她问起那两个人的姓名和住址。因为我偶尔会去东京,想趁机打探一下二人的情况。她先是拒绝,但在我执拗的追问之下还是告诉了我。我想,或许她心里始终都放不下被自己留在了远方的那两个人。

之后不久,我趁着去东京的机会,探访了加贺隆正先生的家。当然我没有打算提及百合子女士的事情,只想装出问路的样子,偷偷观察二位的情况。

房子很快就找到了,可惜的是没人在家。于是我又找到邻居,在交谈中装出不经意的样子打探了一番。由此我得知隆正先生还健在,其子已经离家独立。而且告诉我这些事情的人还给了我一个重要的信息,就是那个儿子当时刚在剑道大赛上得了冠军。我立刻去了书店,在那里找到了刊登有你的报道的剑道杂志。

回到仙台后,我将那篇报道拿给百合子女士看。她屏住呼吸,眼睛也不眨,一直凝视着那张照片。最终,她的眼眶里盈出了泪水。

“太好了。”她是这样说的。我觉得那句话里满含着对于儿子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人的喜悦。不仅如此,对于儿子成为一名警察,她同样满心欢喜。

百合子女士说,她最放心不下的,是她的离家出走是否会招致丈夫和儿子关系不和。“恭一郎是个孝顺的孩子,他总是替我着想,如果他坚持认为母亲的离开全是父亲的过错,而因此憎恨父亲,那该怎么办?”她说她一直有这样的担心,因为如果真是那样,她就不光从孩子那里夺走了母爱,还同时夺走了他的父亲。得知你成为一名警察之后,她才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终于放下心来。她说因为如果你憎恨父亲,是不会选择同样的职业的。“这样一来,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百合子女士这样说着,露出了笑容。见到她那么灿烂的笑容,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想她是从心底感到高兴的。

但是带给她如此喜悦的杂志,她却没有收下。她说自己放弃了母亲的身份,没有资格留下它。另外,她还说了这样的话:

“恭一郎今后会成为一个更优秀的人。如果留着这张照片,他在我心里的成长便停止了。那个孩子一定不希望这样。”

那时,百合子女士的眼睛里因为对孩子的期待和爱而散发出光辉。

以上便是我想告诉你的一切。事到如今才知道这些,或许对你已没有任何帮助。对于坚信自己的道路意气风发地前行的你来说,或许这些事情已不再重要。但诚如开篇时所说,如今我时日无多,只想实现心中这唯一未了的心愿,请原谅一个将死之人倚老卖老的行为。

最后我还想多说一句,我觉得百合子女士以她自己的方式充实地过完了一生。当我因工作原因不得不离开仙台,最后见她的时候,曾经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她只回答说:“什么都没有,如今这样就很满足了,我什么都不需要。”她是面带笑容说出这些话的,我觉得不是谎言。当然,或许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看法。

原本应该当面拜会你,但事出无奈,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向你转达,请原谅。

衷心祝愿你在今后的日子里幸福美满,前程万里。

绵部俊一敬上

来到滨町公园,四周的空气里飘浮着树木浓郁的香气。太阳已开始落下,但丰盈的绿色还是跃然眼前。这里有很多牵着狗散步的人,他们似乎都已熟识,愉快地谈笑着,被他们牵着的狗看上去也很快乐。

综合体育中心很宏伟,正门处的玻璃融入了如蛇腹般排列的设计,给人以新颖的感觉。室内也宽敞整洁。看到面前正好有一个怀抱剑道护具和竹刀的孩子,登纪子于是上去搭话。孩子说这里有日本桥警察局举办的剑道课程,刚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