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大丹狗史酷比[1](第3/4页)

就这样,没完没了。我们终究出了家门,开上高速路,装满玩具和游戏光盘和垃圾的手提箱们使车子不堪重负。一个装衣服的背包和两只牙刷颤巍巍地搁在箱子顶上。后备厢里是他妈妈收拾的北极救生包,仿佛你会在五月份去英国的西北部探险似的。

旅途本身也不好对付。路上这孩子想玩“史酷比”,就像他在此后七年的每一次汽车旅行中一样。漫长的七年。

在车里,他会这样指挥我怎么玩“史酷比”:

“没错,你是弗雷迪因为你在开车,我做夏吉[10]因为我是个男孩。(外面驶过一辆车)弗雷迪,快看!怪物!跑啊!我们再玩一次。没错,你是弗雷迪因为你在开车。我做夏吉因为我是个男孩。(外面驶过一辆车)弗雷迪,快看!怪物!跑啊!再来。没错,你是弗雷迪因为你在开车……”

全剧如上。我们的聪明之处在于,我们就这样重复,全程225英里,一遍又一遍。四个钟头,也不跑偏,也不加入新的角色,也不试着假设维尔玛[11]有驾照。反正就那些。生平第一次,我想念“贱酷比”。

我们终于到了。这孩子喜欢奶奶的房子。一座平房,没有顶部可能暗影潜伏的可怕楼梯。到达后一刻钟,车上那些东西全搬进了他的房间。羽绒被被他从家带来的自己的被子取代了,床移到抵着墙的位置,就像在家中一样。行李开的开拆的拆,各归其位,几乎——几乎又像回家了。完美。

我想,早几年,有一个这样的孙子对祖父母两人来说都不容易。我爸已经不在了,但后祖父在这孩子出生前很久便出现了。“后”这个词带点恐怖色彩,使人想起那个讲到“邪恶的后妈”的童话故事。所以,他就成了很称职的祖父。这孩子不可能有更好的祖父了。

早些年他这个后孙子很少拥抱他,更从不亲吻。假如他靠得太近,他会被这个后孙子撞到,而那大概是他在那种交流方式中所能期望的一切了。那肯定深深地伤害了他,而且不仅是在身体层面。后来事情有了极大改变,尽管我不清楚是何时发生的。现在这孩子以他的熊抱与盛情而闻名,但仍无亲吻。一贯如此矛盾。

这次访亲,这孩子和他的堂兄弟们之间的差别比以前更多地表现出来了。当他们从穿开裆裤的幼儿长成小孩,一条鸿沟在他们之间裂开了。我的兄弟及其妻子们串访各自的房间时,都让他们的孩子自个儿玩去,而我这孩子则需要空前多的监督。我像一头老鹰似的监视着他,寻找着他可能发动袭击的迹象。当你是在谈你四岁的孩子时,这听起来有多糟?

他的堂兄弟们一块玩儿,他在旁边玩儿,却从不真正加入他们,只是在外围打转。他爱他们的陪伴,这毫无疑义,他只不过好像不知道怎么去跟他们玩。他又总在离他们触手可及的地方待着。如果突然有谁冒出一声尖嗓,超出一般的噪音水平,又或哪条胳膊险些碰到他,那他准会磨牙嚯嚯地扑过去。

别跟这儿咬人啊,儿子。这是我们唯一能留下来的地方了。

但没办法,总是有人被咬到或吃耳光或两样都挨。我向我的家人解释、道歉,我能看出连他们都感到难以理解他。而在这当中,这孩子看上去只是一片茫然。他想要跟他的堂兄弟们相处想得要死——在这种时候,另一个关于自闭症的神话就现身了。我在网上找到的信息永远都说自闭症孩子喜欢一个人玩,但这孩子的情况不是这样。他喜欢互动。他不过是不知道怎么去做。他一个人玩是因为别的孩子先抛开了他。

我们更为困惑地回到伦敦。在家里,我开始退缩到自己的思想中,那隔在我妻子和我之间的渊潭逐日扩散。我终于明白当人们说与人相处却孤独透底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