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露菲娜与狮子》(第3/6页)

布鲁斯乐曲中混入了小鼓,切分音阻断了我刚刚萌芽的苦涩。没有奎克让我彻底不知所措。她应该在那儿的,她应该要告诉我真相。房间的尽头,艾萨克·罗布尔斯和奥利芙·施洛斯的照片若隐若现——粗颗粒的黑白照,如今我感觉女孩脸上封存的表情是种带着错觉的希望。照片挂在那里根本是种侮辱。我希望布鲁斯乐曲能更响亮,让某个豪饮到绷住了外套的家伙跳起摇摆舞,把另一个老女人转得飞掉假牙。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把酒杯当成一个武器,继续往前走。突破越来越庞大的人群,我靠近了《露菲娜与狮子》,它面前拦着一条猩红色的保护绳,两边各站着一名警卫。里德显然知道声势大一点儿会让事情如虎添翼。

我注意到一名穿西装的灰发瘦削男子,靠在绳子上倾身去看画的边角。他靠得很近,鼻子离女孩断头上的细微笔触只有几英尺距离。他显得异常好奇,看得停不下来。左边的警卫动了动脚,那鞋子带着恐吓的意味。我心里涌起一阵焦虑,感觉要发生不好的事情。不过,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这幅画很恐怖,弗雷德里克,”一个女人走过来说着,跟男人站到了一起,“很痛苦。”

我身后,画廊中的声浪高涨。随着室内气温上升,人潮汹涌,宾客们开始无视对方的存在。一个女人的大笑盖过了众人,听上去仿佛是在哭着求救。这些人到底为什么在这里?他们并不关心艾萨克·罗布尔斯,他们并不关心奎克。

我感觉手肘被人用力拉了一下,是帕梅拉。“你没事吧?”她说,“你看上去像见了鬼一样。”

“我觉得我确实见了鬼。”

帕梅拉皱皱眉。我还没有告诉她奎克的事,里德说他想在展览顺利举办前保密此事。

“你看书看得太多了,奥黛尔,”帕梅拉道,“鬼根本不存在。听我说。”她面带痛苦,“我跟比利分手了。”

“噢,帕梅拉,我很遗憾。”

她的脸上飘过一片乌云:“我发现他并不想跟我结婚。我提出要分居,然后这个浑蛋直接跟我分手了。马上就有另一个女孩进去了。”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进入比利的心,还是进入她之前的房间。我没有问。相反,我说出了从没想过会说的话:“你想搬来跟我一起住吗?”

她的脸上绽放出微笑:“好,那太好了。”

“我也觉得很棒。”

帕梅拉的脸红了,她给了我一个拥抱,然后消失在人群里。

我找到了劳里,站在他的身旁。“我母亲不会相信这一切,”他说着,手对着画廊画出一个弧度,“但她一定会喜欢的。这真像一个雪球,还在越滚越大。”

“劳里,”我低声说,“我一定要告诉你。奎克已经——她已经死了。”

他转过身看着我:“什么?”

“是我发现她的,昨天晚上。”

“噢,黛莉,我很遗憾,你还好吗?”

“其实不太好。”

“我晚点再跟你说,”我说——在他的展览开幕式上,我该怎么解释,其实我完全不认为这个房间里的画作是艾萨克·罗布尔斯画的,其实这些画真正的作者已经带着自己的秘密长眠了。辛兹提醒过我不要说出自己对奥利芙·施洛斯和玛乔丽·奎克的猜想,如果我想要和谐的爱情关系的话。如果这整场展览都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那会彻底动摇我对创作完整性的信念。我挣扎着想找出到底哪件事对我来说更重要——劳里的感受,还是为奎克的艺术正名。如果我是这些画的作者,我一定会千方百计想让所有人知道这件事。

劳里握着我的手:“我知道她对你来说很重要。”

我还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我和奎克的关系——从情感或本质的角度,我也不觉得我表达过这样的情绪。直到现在,我一直把奎克当成一个有趣的谜题,一个充满灵感和障碍的消遣。但劳里说得没错,她确实对我很重要。尽管她行事善变,她却接受了我,还帮助了我。我喜欢她,可现在告诉她这些已经太晚了。在我脑海深处,仍遐想着她或许希望我做某件事,但如今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