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露菲娜与狮子》(第2/6页)

里德当时还在工作,由于展览即将在翌日开幕,他正开足马力辛勤工作。警察站在奎克的走廊里告诉他发现奎克尸体的事,我听不清他的回答。电话很简短。我坐在前厅里,一个警察走过来坐到我对面。时钟嘀嘀嗒嗒走着。他看着我,接着我意识到他可能在想的事情,我想象着我的牢狱生涯,加勒比海女杀手——这该引起多大的愤慨,像我这样的人似乎注定走上邪路。

里德似乎几分钟之内就出现了。他开车沿着滑铁卢大桥飞驰而来,猛然冲进前门。“该死的,发生了什么事,她到底在哪儿?他妈——”当他看到护理人员把奎克抬出来的时候他忽然住了口。她看起来如此瘦小而脆弱,接着我看到里德脸上的震惊,我头一次看到他无法抑制的痛苦。

警察当时没有逮捕我,还多亏了里德。他们被他吓住了。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施展权力与威严,他们的制服对我来说举足轻重,但里德却视若无睹。察觉到他们的疑问和态度,他马上发怒了,说他们若试图以任何理由控告我,都必须先通过他。“她一个小时前还跟我一起待在办公室里。”我记得他这么说。

我必须承认,我惊呆了。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欠下埃德蒙·里德的人情,而我实在不喜欢这样,因为我不知道我得做些什么才能回报他。我们一起离开了那栋房子,他把我送回了克拉彭的公寓。

“你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听起来怎么样?”经过克拉彭广场的时候他问。

“很虚弱。”我想接着说点别的,但没有说。

他看着我:“怎么了?”

“她生病了,里德先生。”

“生病?”

“很重的病。我觉得——她日子不多了。”

他的视线回到道路上:“老天,她总把秘密藏得那么好。很显然,你也是。难怪她喜欢你。”

我们沉默地坐着。我精疲力竭,无法相信她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还有那么多问题要问她。

“里德先生——你认识她很久了吗?”最后我开口道。

“她还是女孩的时候就认识了。”

“我很遗憾。”

我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奎克没有告诉他病情是不是让他很受伤,或者他只是单纯因为她的死而震惊哀痛?

“我希望你和拉奇小姐能负责葬礼事宜。”他说。

“应该的,她有没有什么我应该通知的家人?”我问。

“据我所知并没有,但你们还有时间,警察不会那么快送回她的遗体。”

“为什么不会?他们觉得我做了什么手脚?”

“不用担心,巴斯琴小姐。一切都会没事的。”

但我看不出来怎么会没事。“展览还照常举行吗?”我问。

“我不觉得我们有别的选择,而且这也是她希望的。”

然而当里德发动汽车离去的时候,我踢掉鞋子,没脱衣服躺到床上。我想道,有一半的问题在于,我们都不知道玛乔丽·奎克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19

第二天早上,展览开幕了,此时奎克的尸体仍冷冰冰地躺在警察局里。我无法轻易地将这两个事实联系到一起;她,死了,孤独一人,而这里,充满了喧嚣、色彩、人群乱转,基于艾萨克·罗布尔斯的新发现而酿造的兴奋。

朱莉·克里斯提从我身边走过,她的脸精致得不真实。画廊挤满了人。我认出了她,但其他这些人又是谁呢?演员、批评家、议员和银行家,他们的金纽扣并非由战争而是由权力所铸造。他们喝起红酒的架势仿佛是在牛饮自家的酒窖。贾格尔没有来,这让帕梅拉很失望。圆滚滚的内阁大臣在跟瘦削的老艺术家们聊天,某个乐天派放起一张布鲁斯唱片,喇叭送出的音符一直盘旋到天花板上。在散漫的声音中,两个穿着便装的男人交换了鄙视的眼神。他们熟悉的凡·戴克在哪里?他们从容的金斯伯格和丰满雄伟的斯塔布骏马呢?摆在他们眼前的,只有现代感的色彩、女人抱着头颅,女人蜷缩在瓶子碎片之中,一头蓄势待发的狮子,旁观着一场文艺复兴的悲惨圣徒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