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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5点左右,德国人果然气势汹汹地奔我们而来。他们在洞穴探险者绳梯下面的陡坡上凿出踏脚处,因为我们已经将固定绳索拿了上来,他们到绳梯下面的时间晚了差不多三个小时。

理查仍然相信他们会匆匆爬上绳梯,用他们带来的步枪和自动化武器压制我们,将我们消灭在北坳上。我们猜想,卡尔・巴赫纳死在冰隙后,应该不会有超过十个穿着白色外套的德国人了。他们会将我们杀光,把我们的营地埋了,把灰烬(以及我们的尸体)埋在最近的冰隙里,然后在天黑之前回到我们三号营地下面隐藏在冰塔中的营地里,正好可以赶上他们吃晚饭的时间。

这就是他们的如意算盘,理查说。

一开始,他们的计划进展得十分顺利。六个人在我们之前安放固定绳索的陡坡上凿踏脚处,一直在我们手枪的范围之外,距离这么远,理查可不想浪费那两发宝贵的子弹。不久,六个身穿白色外套的男子都聚在了绳梯下面。我们之所以能看到,是因为我在山脊东侧约20码的雪脊里挖了几个观测孔,让-克洛德在山脊西侧约20米的地方也挖了几个。现在,我们在东西两侧都有了很好的观测点。至少没有人可以在别处凿出踏脚处,经1000英尺高的陡坡上到北坳偷袭我们了。

J.C.吹了声口哨,我看到理查戴着白色兜帽的脑袋从悬崖边缘覆盖着白雪的崖径后面探了出来,不过,下面的人自然没办法看到他,就连冰塔里或者冰川上的狙击手都不可能看到,让-克洛德举起两只戴着手套的手,六根手指头一晃,做出攀爬的手势。

他们终于上来了。一共六个人。当然是全副武装。

这天,我们五个人可是一点儿也没闲着。帕桑和雷吉正在依照理查的指示行事,或者至少在按照理查那天早上提出的计划行事,他们已经拔了营,将四号营地重要的东西放在五个背包里收拾好了,带上一些很重的物资,其中一个包裹里面装有我们从营地里找到的温伯尔大帐篷,接着便在山坳上找到一个合适的冰隙。他们前一天晚上将我们拖上来的包裹从冰隙里放了下去,然后又将紧紧绑好的帐篷和支柱放进了漆黑的冰隙下面,又把雪踢到用来固定的桩子上,遮盖起来。要是顺着我们留在北坳上的靴印努力寻找,这些储存的物资是很容易找到的,但是他们没理由去找——我们设了诱饵,在四号营地留了一个氧气罐和两个米德帐篷,考虑到日耳曼人向来不喜欢拖泥带水,肯定会当即一把火将东西烧掉。

当我问理查帕桑和雷吉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时,他只是说:“如果我们找到珀西的尸体,再从这边下去的话,我们需要食物、装备、衣服和炉灶。”

如果?我一下慌了。还要从这边下去?珠峰上还有别的下山路线吗?

这些问题我还是将来再问吧。

这个时候,有三把被敌人偷去的步枪正瞄准我们,还听到类似斯迈瑟冲锋枪的枪向我们开火的声音,我只好把脸和身体埋在雪里,因为不能确定我们的确切位置,他们的子弹嗖嗖地打到冰墙和崖径上,离绳梯末端所在的冰脊两端也就60码的距离。还有别的子弹从我们头顶呼啸而过。

我惊讶地发现——没人告诉我(我也从没在哪本书里看到过)——子弹近距离飞过时发出的声音像极了夏天农场里白木蜂箱中蜜蜂的嗡嗡声。

这是生平第一次有子弹向我飞来,尽管子弹离我躲藏的崖径尚有一段距离,但那种身体反应既古怪又有趣:我很想藏在别的什么东西或者别的什么人后面,甚至想躲在我自己后面,我最初的想法是将自己埋在北坳的雪里和岩石堆里,直到完全逃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