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扎克拜妈妈的一天(第4/6页)

风又大了起来,满世界呼呼作响。天气仍然是暖和的,小羊们卧在溪水边的草地上晒太阳。不知是什么鸟儿的鸣叫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回响在南面森林里,响亮而惊喜,像是嗓子里系了个小铃铛。

妈妈从半坡上扛回用大石头压了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的干酪素硬块,然后仍坐在补衣服的地方,摊开一块餐布,在一张铁丝网上搓起干酪素来。大约手疼的原因,她边搓边呻吟着。突然她停下来,吩咐我把磁带换个面。这时我才发现录音机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我决定也补点儿什么,便向妈妈讨来了针。我的鞋垫早就穿烂了,脚掌和脚跟处各磨出两个大洞来(才两个月工夫),又舍不得扔,虽然中间有两个大洞,但四周一圈仍然连在一起嘛。便花了半个小时,把它们和另一双也快要磨破的鞋垫重合着缝在一起,使之加厚。在山里可不能乱扔东西,买都买不到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卡西却从不知爱惜物品,无论什么都当一次性的使。比如新袜子,一穿到底,几天不换,直到破了,脏了,脏得发硬了,就直接扔掉。

妈妈看着我这么做,不作声。搓完干酪素,摊平晾好后,她走进小棚东翻西翻,翻出一块旧毡片,为我剪了一双厚厚的新鞋垫。

大约在翻找毡片时注意到堆在那里的一堆脏衣服脏鞋子,妈妈剪完鞋垫后,把它们全抱出来,烧了一锅水洗了起来。我则帮她提水,从山下到山上,提了一桶又一桶,气喘吁吁却无比愉快。我喜欢反复经过溪水边那一大片明亮而拥挤的蒲公英花丛,更喜欢在半山腰上的馕坑边放下水桶(整面倾斜的山坡上只有那里有一小块地面是平的,能放稳桶)休息时,转身再次凝望它们。眼下整段山谷碧绿寂静,只有这一小片蒲公英喧哗而激动。

这时,山下的小羊群骚动起来,一边咩叫一边往南跑。妈妈说:“卡西回来了吗?”连忙跑到高处看。原来是哈德别克赶着一小群大羊从南面山坡下经过,我们的小羊也不看清楚,就咋咋呼呼跑过去寻找自己的妈妈。

妈妈晃着裙子匆忙走向羊群,背影竟然非常动人。

我也放下桶赶去帮忙。但正赶着,身后的森林里又传来一阵更为激动的咩叫声。回头一看,大事不妙!小羊群真正的妈妈们回来了!于是我和妈妈兵分两路,一人赶大羊,一人赶小羊,左右阻击,上下奔跑,赶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把羊群彻底隔开,将大羊赶回了山那边,把小羊轰向西面山坡更远一些的地方。我累得一身大汗,妈妈也不轻松。在回家的上坡路上,她走着走着,往路边草丛里一倒,大大地展开手脚休息起来。

奇怪,羊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家?难道卡西也像斯马胡力一样,跑到大石头上睡觉去了?

妈妈洗完所有的衣服鞋子后,我们又喝了一道茶。然后我收拾房间,妈妈坐在草地上搓羊毛绳,边搓边焦急地张望,有时突然感觉到什么动静,说:“卡西回来了!”然后凝神静听。渐渐地,我也听出了林子里有些声响正往这边移动,但等了好久,却慢悠悠走出了一峰骆驼。

妈妈手疼,把手头的羊毛搓完就停止了。然后又走到门边悬挂的查巴袋旁捶打了几下黄油,看起来心神不定。为什么卡西还不回家呢?今天早上她只喝了一道茶就出门了,现在不知都饿成了什么样!

然而快要成形的黄油不需要过多的捶打。她一时无事,休息片刻(坐在花毡边发呆),又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出门拖起上午没烧完的那根碗口粗的大木头向山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吩咐我揉十碗面粉,准备烤馕。真是信任我……之前我最多揉过三四碗面粉的面团,从没揉过如此大的分量。但我还是二话不说,拖出大锡盆倒了十碗面粉,和水揉了起来。等妈妈把馕坑里的火生起来,又劈了许多柴码好,回头看到我还在花毡上气喘吁吁地奋斗,那块面才刚刚黏成团,揉也揉不动,像在揉一块石头。她又等了半天,看我这边还是没啥起色,叹口气,只好亲自上阵。只见面团在她手下翻来覆去转得飞快,软得跟棉花似的,听话极了。面揉匀后,再静放一会儿,醒一醒,就撕成团摊成大饼入炉烘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