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扎克拜妈妈的一天(第2/6页)

等走进家门,看到我独自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挤的牛奶全部处理完了,妈妈非常欣慰,大大地表扬了我几句,说我是好孩子。哎,都这把年纪了还被夸“好孩子”,真是窃喜。

我俩把铁锅挪到外面的火坑上,继续煮脱过脂的牛奶。我站在巨大的锡锅边持汤勺不停搅拌,妈妈把两根两米多长、碗口粗细的木头直接放到锅下烧。我俩相对无言,都被烟熏得泪水滚滚、鼻涕长流。

结束后,妈妈疲惫地坐在花毡边上发了一小会儿呆。最后念了句“安拉”,长长嘘了口气,吩咐我为她舀一碗热牛奶,端到门口草地上坐着慢慢啜,并长久地凝视着对面山坡上漫延的小羊群,看起来满脸的享受。天空干净,阳光耀眼,夏天即将全面到来。温暖的天气令生活变得从容起来。此刻骑马走在遍布着云杉和白桦树的漫长山谷里的斯马胡力,想必也是愉快的。而卡西随着羊群漫游在明亮的山顶上,走在开满白色花朵的灌木丛中,一样也深感轻松和幸福。

喝完牛奶,妈妈起身往煮好的脱脂奶中拌入药水,开始沥制干酪素。等做完这一切,已经倦极,她回到毡房,往花毡上一躺就睡过去了。

我独自坐在门口,像刚才妈妈那样久久注视着整个山谷。我看到小坡下的一头小牛高高翘起了尾巴,像松鼠尾巴那样渐渐翘成一个流畅的问号,并将那个形状维持了很久很久。光线明亮,草地绿得像在梦境中一样。

妈妈刚躺下没一会儿就起风了。天空霎时阴云密布,稀稀拉拉洒起了雨点。真不敢相信几分钟前还是明亮暖和的好天气!妈妈赶紧翻身起来,我俩迅速把晾在草地架子上的干酪素收回家,并用旧毡片盖住了柴火垛。

结果干酪素刚收回家没一会儿,天上的黑云就变戏法似的裂开了巨大的缝隙,太阳重新隆重登场,雨点收得干干净净。我们又赶紧抬着干酪素重新晾出去。

又过了没一会儿,那道云缝很小气地合拢了,雨又淅淅沥沥洒了起来……又赶紧去收……真折腾人。这天气真够诡异的,而群山南面的天空却自始至终一直晴朗着。

我俩一面跟着天气瞎忙活,一面把前两天采集的桦树皮整齐码好,压紧,打成包。

干这些活儿时,妈妈不时停下来看着自己的双手叹气。我看到她拇指上裂了好几道又深又硬的血口子。缺乏维生素再加上劳动繁重,很多牧人都有这样的毛病。

我端来黄油,帮她厚厚的抹在伤口上。黄油作为油脂,能软化皮肤,皮肤柔软了,伤口才愈合得快。我曾看到大家手一坏就这么抹。有时也抹羊油。

抹好后,妈妈抬起手看了看,又撕了块塑料纸缠在手指上,并让我帮忙给打个结儿,然后继续干活。可没一会儿,塑料纸就给蹭掉了,很快,那点儿黄油也被蹭得干干净净。我提议再抹一遍,她叹口气:“行啦行啦!”

当阳光再一次坚定地铺遍冬库尔的山头时,下游的莎拉古丽和赛力保媳妇各拎着一个包远远沿着溪水走来了。我俩站在门口,好半天才等到她们走到近前,然后把她们迎进毡房,铺开餐布切馕冲茶。这道茶结束得很快,两人和妈妈交流了一番沥干酪素的布袋的大小问题后,就合碗告辞。妈妈走进塑料小棚,在破衣服堆(春天的时候它们还是好衣服)里东翻西翻,翻出一件破衬衣和一块皱巴巴的花布。她把衬衣反穿在身上,又把花布在衬衣下摆比画了几下,最后满意地脱下来裹成一团夹在腋下,同她们一起去了。走了没几步,又回家穿上绿色金丝绒面料的羊毛坎肩。

一定是去莎里帕罕妈妈家借用缝纫机。刚才喝茶时,我看到她俩敞口的包里装着布和缝纫机线。

阳光和乌云交替控制着冬库尔的天空。雨时有时无,时大时小。毡房因为被雨水浇湿而弥漫着浓重的羊毛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