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库尔的小伙子们(第2/4页)

但扎克拜妈妈(算起来应是哈德别克的婶婶)小有偏心。哈德别克来时,从城里买回的油馕只掰给我和斯马胡力吃,连刚分离出来的新鲜稀奶油也只往自己人身边推。我觉得过意不去,坚决不吃那块油馕,也一口不碰稀奶油。妈妈就一个劲儿地催我吃,把油馕全堆到我面前,离哈德别克远远的。我备感难堪,但哈德别克不以为意,啃着干馕,泡着黄油,似乎这样就很满足了。

我去过恰马罕家一两次,他家墙上挂着一只狰狞的鹰爪,异常粗大,不知怎么砍下来的。挂一整只鹰在墙上倒也罢了,可只挂一只爪子的话,就觉得残忍。每次去他家,看着都不太舒服。

不过在他家餐布上的馕总是新鲜柔软的,这点很令人怀念。

赛力保的媳妇腆着大肚子,整天忙忙碌碌,听说再过两个月就生了。

赛力保的两个女儿(就是打碎暖瓶的那两个小不点儿)也非常忙,一人推一辆小小的独轮车,整天在林子里进进出出地拉柴火。然而每次只能拉两根小树枝,大老远来回跑也不嫌麻烦。

作为两个女孩的父亲,从没见赛力保同孩子们说一句话,互相都不太熟似的,好像他至今还没适应“父亲”这个角色。我们去他家做客,坐在一起喝茶时,他和哈德别克一样一声不吭,很少参与大家的话题。只有到了我家,他才稍显活泼些。

恰马罕老头儿呢,永远以我最初看到他的那个姿势,靠在门口空地上的大石头边削木头,身边放了好几根斧头把子。他曾经提出送给扎克拜妈妈一个,但妈妈拎起一根掂了掂,没看上。

相比之下,保拉提更像个孩子。他和斯马胡力同龄,刚刚有了一个天使般的宝贝阿依若兰。他是疼爱女儿的,却不知该拿小婴儿怎么办好。阿依若兰一哭,他就手足无措,一会儿叫媳妇,一会儿又大叫妹妹加孜玉曼和莎里帕罕妈妈。但大家都正忙着。他只好把孩子一把塞给卡西,然而卡西也没有办法哄弄。他又一把抢回来,塞在怀里用外套一裹,紧紧兜住孩子,只露小脑袋一颗,然后前后摇晃着哼哼怪叫,把孩子弄得莫名其妙,只好暂停哭声,抬头诧异地望向爸爸。

虽然保拉提到我家的次数不至于像哈德别克那么多,但一有空,肯定会来我家睡一觉。

进门先叫:“斯马胡力!”

我说不在。

他“哦”一声,进来踩上花毡,倒头就睡。

等斯马胡力回来了,我说:“保拉提在等你。”

斯马胡力便去推了他两把,没推醒,只好躺下来一起睡。

等保拉提醒来的时候,斯马胡力还在睡。保拉提坐起来发一会儿呆,瞅一眼旁边的斯马胡力,告辞走了。真的很难理解……

之前说过,海拉提是扎克拜妈妈的长子,出生不久就根据习俗赠送给了托汗爷爷,从此成为爷爷的幼子。他每次到我们家,妈妈都会额外取出更多好吃的摆在餐布上,一个劲儿地劝吃。

海拉提和赛力保差不多大,二十六七,看上去却很显老。他是小伙子中最稳重的一个,大家聚到一起做事时,一般都以他为中心,尊重他的意见。

海拉提只有一个六岁的女儿加依娜,非常宠溺。加依娜总是当着客人的面搂着爸爸的腿撒娇。而在其他家庭里,这样的情景我很少看到。

海拉提也是体贴的丈夫,极顾家,总是和莎拉古丽一同分担家务事。夫妻俩一起熬脱脂奶,一个喂柴,一个搅拌。烟气熏人,两人一同用力咳嗽,谁也不离开锅灶半步。

尽管海拉提总是表现得老成,但我知道他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比如他曾经把自己的汉字名字写下来给我看,还问我写得好不好。

扎克拜妈妈熬胡尔图汤时,斯马胡力总爱用锡勺的圆勺底轻轻漂过汤的表层,糊一层厚厚的油汁,然后持着锡勺舔啊舔啊。每次这样做的时候总会遭到妈妈呵斥。然而海拉提也等在旁边呢,斯马胡力舔完,他赶紧接过勺子接着舔。妈妈就无可奈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