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迷失(第3/3页)

柴可夫斯基一样是忧郁的人。他逃避人,一如逃避法律,长期设法一个人留在音乐的故园。他说:“艺术家所过的是一种两重生活,一重是人类日常的生活,另一重是艺术家的生活,这两重生活总是不大能够融合在一起。”他过的其实只是艺术家的生活,而把日常生活抛弃了。梅克夫人说,他一生爱音乐太多,因而缺乏对女性的爱。在他的身上,死亡本能特别活跃,这本能使他变得脆弱,伤感,不堪一击,但是也能培养一种异于寻常的耐受力,使他安于极端的孤独。精神上的自虐,就这样藉艺术创造而化做了自娱。

灵魂是需要血肉滋润的,灵魂深切的交往,同样需要日常生活的足够的给养。普希金说:“习惯代替幸福。”世俗间多少男女自以为幸福者,都是同一个屋顶之下的共同生活的事实:吃饭,交谈,劳作,睡觉,生儿育女,等等毫无激情的大量的重复性动作所构成的,逼窄的空间教人协作、亲近,虽然协作并非协调,亲近也非亲切,正如事实与真实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那样;然而,事实是强大的,无法违拗的。柴可夫斯基与梅克夫人在同一个戏院里远远避开,在路上相遇羞于窥视,甚至住在同一个庄园里也不互访,所有这些矫情的行为,却在事实上为他们留下了无法弥补的空白。

他们在预设的防线跟前倒下了。

柴可夫斯基与梅克夫人的精神交往,成了音乐家传记中最激动人心的一章。对此,素喜夸张的传记作家写道:爱情的悲剧故事。其实,真正的悲剧是:爱情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