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圣婴(第3/5页)

几个护士交头接耳一番,确认我有资格领走婴儿的遗体,就让保安领我到医院太平间。保安是个凶巴巴的女人,对我此次来访的意图清楚得很,一点儿想要配合的样子都没有。我笨拙地试图把轮床推进电梯,几次都磕到了墙上,最后总算成功搞定。电梯里只有我和她两个人,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保安提出的第一个问题非常合理:“你为什么推个轮车?”

“这个嘛,”我回答说,“你知道的,嗯……就是把婴儿带出去。”

她很快回嘴:“之前那个人用的是小纸箱。那人今天怎么没来?”

一个纸箱。真他妈天才。这是个谨慎的做法,不仅方便携带,而且合乎情理,一次还能装下好几个婴儿。麦克为什么没告诉我?我真是太失败了。

保安打开太平间的大门,示意我进去,自己却往门口一站,双臂交叉在胸前,一脸嫌弃地看着我。屋子里摆着好几排一模一样的不锈钢冷柜,我完全不知道婴儿放在哪个里面,只好硬着头皮向她求助。

“怎么,你不知道?”她冷冷地说,然后慢慢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其中一个冷柜。我把婴儿一个一个从里面拿出来,固定在轮床上,整个过程看上去愚蠢透顶。女保安跟在我身后,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我默默祈祷死神教母赶紧现身,用魔法把轮车变成纸盒或牛奶箱,或者其他什么玩意儿,只要别让我用成人尺寸的轮车推着这些小尸体招摇过市就行。

就当我觉得终于可以“活泼但不失严肃”地溜之大吉时,女保安给了我致命一击:“女士,你要在这些表上签字。”我身上带笔了吗?呵呵,当然没有。

我看到她上衣口袋里插了几支,于是说道:“不好意思,能借你的笔用一下吗?”这时她向我投来一道目光,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和轻蔑,好像是我亲手害死了这些婴儿,而且毫无悔过之意。这应该是我迄今为止被人鄙视得最狠的一次。

“那你得把手套摘了。”说着她瞥了眼我的手,意思是我还戴着搬婴儿用的橡胶手套呢。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愿意把笔借给一个刚摸完婴儿尸体的人(毕竟对美国医院这种官僚机构来说,签字笔属于宝贵的机构资产)。但她的这番话已向我表明,她其实非常惧怕死亡。我对她总是笑脸相迎,笨嘴拙舌地表达歉意,解释自己还是个新手,但不管我怎么做,她都当我是地狱的使者,一个肮脏的变态狂。她觉得在医院当保安没什么,但总去太平间就有些过了。我摘下手套,在表格上签好字,推着婴儿回到车上。我想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坐在推车里散步了。

火化婴儿和火化成人的流程差不多。我们先登记婴儿的名字(前提是父母给他们取好了)。通常情况下,标签上只写着“约翰逊宝宝”或“桑切斯宝宝”。最令人心碎的,莫过于婴儿已经有了自己的全名(哪怕不太好听,例如把“凯特琳”改作“凯特·琳恩”),因为这意味着父母已经做好了迎接新生命到来的准备。

我们没有专门把婴儿尸体送入火化炉的设备,不像火化成年人时,有传送带可以用。这时就需要火化工,也就是我,完美地把婴儿抛进去:婴儿脱离你的手,稳稳着陆在仓顶主喷火口的正下方。你一定要保证婴儿落在正确的位置,不过不用怕,练练就熟了。

婴儿火化一般安排在全天的最后进行。经过一天的燃烧,火化炉内壁温度极高,几乎能把婴儿烤化。所以麦克经常让我在下班前少烧一具成人尸体,用省出的时间“多解决几个小的”。

火化成年人需要几个小时,其中包括火化本身和系统冷却的时间。婴儿最多用20分钟即可。我开始给自己设立目标:好的,凯特琳,现在几点了?下午三点一刻?我敢说你五点前一定能烧完五个婴儿。加油,宝贝儿,五点前五个,你肯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