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2/4页)

博佐说,这群人一个月要来好几次。他们在警察那里有关系,“警官”不会赶他们走。真是奇怪,一旦你的收入低于一定水平,竟会有人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们有权对你传教布道,为你祈祷。

九天后,B给的两英镑就只剩下一英镑九便士了。我和帕迪留下十八便士付床位费,每天的茶水和面包得花三便士,我们俩吃一份,与其说这是一顿饭,不如说是开胃餐。到了下午,我们实在饿得不行,帕迪想起来国王十字火车站[4]附近有座教堂,每周会给流浪汉施舍一次茶点,正好那天有,我们就决定去那儿。尽管那天下雨,而且身无分文,博佐也不愿意去,他说去教堂讨东西吃不是他的作风。

教堂外,足足有一百号人等着,都是邋里邋遢的那种,他们听说有免费的茶点,就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像是围在一头死牛周围的秃鹫。不一会儿,教堂门开了,一位牧师和几个女孩把我们领到教堂顶上的廊台。这是个福音教堂,非常简陋,墙上有关于血和火的经文,还有一本收录了一千两百五十一首赞美诗的书。我读了几首后得出结论,该书是典型的集劣诗之大成的选集。用完茶点后照例要做礼拜,平时的教堂会众坐在底下的教堂天井里。那天是工作日,来做礼拜的只有十几个人,大多是筋骨结实的老太太,让人联想起了正在沸腾的鸡鸭。我们在长凳上坐成一排,等着分茶点;每人分得一磅用果酱瓶装的茶,六片面包加上黄油。茶点一吃完,为了躲过做礼拜,十来个守在门旁的流浪汉就溜之大吉了;剩下没走的,主要是不好意思,而不是真的感激。

管风琴响了几声后,礼拜就开始了。这像是一个信号,流浪汉们顿时乱作一团,无法无天。你根本无法想象教堂里竟会出现这番情形。整个长廊里,流浪汉们懒洋洋地靠在长凳上,嬉笑的嬉笑,聊天的聊天,还有的探出身子向楼下会众扔面包屑;我多少是用了些武力才阻止我边上的那人点烟。流浪汉们完全就是把这场仪式看成是一出滑稽戏。的确,这礼拜荒唐得很。做到一半,突然有人冒出一句“哈利路亚”,还有没完没了的即兴祷告,但没人管他们的行为。会众中有个老头——叫布特尔会友什么的——老是被叫起来带领我们祈祷,每次他站起身,流浪汉们就开始跺脚,就跟在剧院里一样。他们说上次的即兴祷告,他足足说了二十五分钟,直到牧师打断他为止。有一次布特尔会友站起来的时候,一个流浪汉叫道:“一赔二,赌他这次不超过七分钟!”声音大得整个教堂都听到了。很快,我们乱哄哄的声音就盖过了牧师。有时,楼下会有人愤怒地喊道:“嘘!安静!”但没人理睬。我们想方设法让礼拜没法进行下去,谁都别想阻止我们。

这种古怪的场面看着令人生厌。楼下是些头脑简单、怀着好意诚心祈祷的善男信女;楼上则是被他们喂饱的一百号人,却故意让他们没法祈祷。一帮邋里邋遢、满脸胡渣的家伙咧着嘴看着楼下,公然嘲笑他们。几个老弱妇孺又能拿这一百多个怀着敌意的流浪汉怎么样呢?他们害怕我们,我们也的确是在欺负他们。他们给予我们的施舍是种羞辱,我们以此来报复。

牧师是个勇敢的人,他布道时声音洪亮,宣读着一段关于约书亚[5]的长段经文,几乎不去理会楼上的窃笑声和闲谈声。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忍无可忍,大声宣布:

“我要把布道的最后五分钟,送给还未被拯救的罪人们!”

说完,他抬头望向楼上的长廊开始布道,足足有五分钟,免得有人对谁已被拯救谁还未获救心存疑虑。可我们才不在乎呢!甚至当牧师拿地狱之火相威吓时,我们仍在卷烟,说完最后一声“阿门”,我们大喊一声便稀里哗啦地下了楼,很多人说好下周还要来这里吃免费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