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6页)

那段时间,由于陆弥的睡眠不好,子冲换掉了家里一切有声响的钟,哪怕只是滴滴答答的声音,在深夜里陆弥也觉得是雷霆万钧。如果陆弥还睡不着,子冲就靠在床上看一本书,他说,你先睡,要不你看见我先睡着了又该着急了,我等你睡着了以后我再睡。

种种这一切皆因为陆弥不肯吃安眠药,她没说为什么,但是子冲知道她是因为看见安眠药便想起陆征,所以她不吃药也绝不允许家里有安眠药。

子冲并不逼她,子冲心想陆弥本来就是心病,慢慢地,她会把自己从痛苦中拔出来的。

五月的一天,白拒工作室接到一个活儿,是给本省十大民营企业拍照片做成一本大型画册,配合一个重要的会议推出。这是一个政府出资的活儿,钱也不算多,但是白拒和陆弥觉得可以借此机会拓展关系,说不定以后有可能给民企拍平面广告,所以也就兴冲冲地答应了这件事。

拍摄的事还比较顺利,无非是一些鸟瞰的制造业厂房,还有就是当家老板气宇轩昂地坐在大班台前或是站在江边眺望远方,思索着企业的宏伟前景。

后来碰到一个名叫途腾的企业就有些摆谱,他们的公司业务做得的确很大,在管理方面也称得上井井有条,听说是老板高薪请了海归派的人员做企管,可见是花了些心力的。连续拍了几天之后,终于回到公司总部,白拒和陆弥被告之先到董事长办公室去布灯安置有关设备,董事长今天的事特别多,所以出来照相的时间只有约六分钟,希望彼此都配合一下。白拒和陆弥对望了一眼,心想,这太有民企老板的特色了。

董事长的办公室自然是气派和阔绰的,而且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白拒和陆弥无所事事地等了一个多钟头,才见到有一堆人簇拥着一个穿黑西装的人向这边走来。

待这个人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陆弥愣住了,原来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祝延风。

拍摄的时间只用了三分钟,之后白拒就带着全部的器材先走了,祝延风的随从也都知趣地离开,祝延风只简单地说了一句会议推迟,他们便已经心领神会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祝延风道:“我本来不想留你的,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刚才见到我的时候像见到鬼一样?脸色都变了。”

陆弥低声说道:“对不起。”

祝延风道:“我又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是想问问……”

这时陆弥突然打断他说:“祝延风,你不是总经理吗?怎么现在成董事长了?”

祝延风叹道:“有什么办法,我情场失意,商场也就水涨船高了吧。”

陆弥一时无以对答。

祝延风又道:“我听说你哥哥病死了,所以我也就结了婚,还是跟孙霁柔,也算是众望所归吧。有时候我真觉得人其实根本就不是为自己活着,也没法为自己活着,全都是为了别人,如果你硬要为自己活那就活不下去……”

“你别说了,”陆弥再一次打断祝延风的话,她说:“你要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完她起身便走,就在她转头的瞬间,祝延风看到了她眼中飞落的一颗泪珠,他忍不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陆弥,出什么事了?”他急切地问道。

“没什么……”陆弥边说边挣开祝延风的手,匆匆地离去了。

过了大概一个多星期,工作室的案台上摆了一大堆照片,白拒和陆弥在挑选照片做取舍和排版。白拒无意间拿到一张祝延风的照片,端详了片刻道:“我说陆弥,你这是何苦呢?”

陆弥看了白拒一眼道:“你什么意思?”

白拒道:“学普通人,嫌贫爱富,还会有什么痛苦呢?”

陆弥道:“那是因为你从来没爱过,所以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