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曲 只是当时已惘然(第2/31页)

第三次过来,又是一星期后,还是那么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沙发上看他的文件。这一次,她终于说:“不要再来了,好不好?”

有什么意思?他和她,本来都已经走到了这份上了,她在阮家时,他成天成天地不回家,夫妻关系早已经名存实亡了,现在再这么要断不断地,又有什么意思?

外头的人都说,是他不要她了,他有了新欢——不,他选择了旧爱,“阮氏”“何成”即将联姻,而那么多时候,他陪着那女子从商场辗转至舞会,大报小道笑称:“已经可以称她为‘阮何秋霜’了吧?”

阮何秋霜,阮何秋霜啊——你看,原来,连社会都承认了她。

可阮东廷却在听到这句话时,淡淡地抬了下眼皮:“恩静,我们还没有离婚,我偶尔来看看你也是正常事。”

“我不需要你来看我。”

“可我需要。”

可他需要?为什么需要?为了两人还没签字离婚?为了随时可能将他谴责成负心汉的舆论?

她笑了,忍无可忍地笑得那么讽刺:“是不是我一直没有表达清楚?阮先生,我不仅‘不需要’你来看我,我也‘不想’让你来看我。”

无辜的报纸终于“哗”一声,被愤怒地合上,甩到了一旁。

高大身躯倏然站起:“一周就一次!一周一次都会让你那么痛苦吗?”

她背对着他,从他摔了报纸冷了脸后,她就背过身,不声不响地僵在那里。

“看着我!”他怒着脸过来扳她的脸,“我都来那么多次了,没有一杯水没有一句话,现在……”他突然噤了声。

被硬扳过来的那张脸,什么时候竟淌满了沉静的泪,他全然不知。或许是在他摔下报纸的那一瞬,或许是在她说完不想让他过来的那一瞬。

只是明明泪水肆意着汹涌着,那把温和的声音却还是平静的,她说:“不是一周一次让我痛苦,是见到你,”她顿了一下,“是见到你……让我痛苦。”

灼热的液体几乎烫伤了他手背,他耳旁只有她沉寂如死的声音:是见到你,让我痛苦。

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来过。

香港开始进入了春季,偶尔雨,偶尔阴,乍暖还寒时,最难将息。

许是染上了流感,她突然发烧,猛打喷嚏。向杨老请了两天假,歇在家,急着处理案件的刘律师赶紧抓住这空档,她说发烧不想出门,他干脆上门来同她谈离婚的要求:“你想要多少财产?我听说阮先生去年在浅水湾置了一套豪宅……对了,要股份如何?我看要‘阮氏’的股份最实在,保证升值,永远不会坐吃山空。”

恩静却兴趣寥寥:“我什么也不想要。”

“怎么可以不想要?我收费很贵的,什么也不想怎么给我付律师费?”

“……”

“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别傻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讲求全身心奉献?”他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家伙昨晚才在尖沙咀包了一家餐厅给何秋霜庆生呢!婚都还没离呢就那么嚣张,得狠敲他一笔,别便宜了那混蛋!”

她目光一滞,原本凝聚在脑门的热力突然间扩散,扩散,散向四肢百骸,灼灼高温几乎烫得人喘不过气来时,就在那一瞬,就是那么一瞬,突然,安全门被人打开了。

她愣在了那里。

携着三十九度高烧的病菌,愣在了那里。

有多久了?这扇门除了她包里的那把钥匙外,再也没被第二把钥匙开启过。

只是那进门的人一看厅内除恩静之外,竟还有旁人,而且还是个男人,那对坏脾气的眉迅速拧起:“你来做什么?”

是,阮东廷。这低沉的、质感的、又永远能不悦得那么理所当然的,除了阮东廷外还能有谁呢?

刘律师笑眯眯地:“来做什么?当然是来和‘陈小姐’谈怎么敲诈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