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月共潮生(第3/18页)

“想吃的话,三哥明日让人给你做。”他俯身,将她乌黑的长发捋到枕边去。

发丝柔软,在他手指上打了结。这回他没有硬拽,多了解扣的耐心,没扯断她的头发。

这夜后,她终于不再做同一个噩梦。

如此,他们的旅程算真正开始了。

早晨,傅侗文会比她起早半个钟头,每回都以拉开窗帘的方式,叫醒她。白日他们会在私人甲板闲聊,这两位男士见多识广,从不让她冷场,从战争到商业,再到医学,还有傅侗文所学的哲学,最后落到莎士比亚歌剧和宗教问题上。

只是顾及安全,她的活动范围很小。

晚上两人也有了“夜读”的共识,都倚在床头,各自翻书,间或交谈两句,声音也都放得很低。和他同住久了,她会留意到傅侗文在私底下是个随便惯了的人,开门出去,是个翩翩公子哥,一扇门闭合,屋子里的却是个不修边幅的读书人。

起初大家还顾着礼,慢慢地,他也放松下来。

他会两三日不剃胡须,让人将饭送入房内,不出门见人,就不收拾自己。一回她回房,看到他穿着衬衫、长裤,光着脚,单手撑在桌上,身子倚靠着,在看一叠纸,上头是他自己前几日才写的东西。

她看他那一刻,他抚乱自己的短发,语气自嘲地笑:“看我做什么?”

随即,手稿被丢入垃圾桶,毫不留恋。

一个月过去。

沈奚在外人眼里,始终是个旧时代的太太,寸步不离傅侗文。

傅侗文待她也是极尽体贴,她常在早晨醒来,悄悄地将他的枕头拉过来,脸压在上面,想,他们这样和夫妻好像真没什么差别。

某晚,她下床喝水,看到侧卧的他在睡梦中,迷糊着,去将自己衣裳解开。

解到第四粒纽扣时,被绊住,微蹙眉。

沈奚悄然地蹲在他身前,伸出两手去,想帮他,可触及到纽扣又不敢了。哪怕给自己灌输“这是在照顾病人”,也难以再进前一步。

他的锁骨和脖颈,还有大半的皮肤裸露着在眼前,让她不敢再看下去。

她怕他受凉,替他拉高被角,掩上那风光旖旎。

这晚,她睡得极不踏实。

一念想他被衬衫束缚着难过,一念又想他是否要受凉。

清晨六点,傅侗文撑着手臂起来,懒散地倚在床头,发现她醒着,偏过头问她:“没睡好?”整晚没开过的嗓子,沙沙的,磨过她的耳和心。

她带着鼻音“嗯”了声,将棉被遮住了半张脸,闭眼不看他。

傅侗文只当是女孩子起床的脾气大,笑笑,推开棉被,趿拉着拖鞋去了洗手间。

他再出来,见到沈奚趴在棉被上,将两人的枕头垫在手臂下,看外头的天。

“三哥你看,外头又下过雨了。”

海上是一片云一场雨,云过,雨过。每天不晓得要来几场才算完。

她这是没话找话。

傅侗文慢条斯理地绕到她身后:“我换衣裳。”

“嗯。”她答应着。

傅侗文将衣服脱下来,背对着她,背脊皮肤光滑紧实,在晨光里有柔和的光泽。

沈奚听到衣裳被丢去椅子上,又听到从衣柜取出衣裳的声响。

她懊恼地将脸埋在枕头里。

听力忽然这么好,是要了人命。

傅侗文将长裤套上,也在看她。

这位小姐完全不清楚她在占用他枕头的同时,并没有将她的身体隐藏好,两条小腿都露在外面,沉在雪白的棉被里。他知道,自己从这个角度去欣赏她很不道德,也不绅士。

和一个没名没分的女孩子共处一室这么久,又是同床,是形势所迫,也是权宜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