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沉酣戏中人(第2/14页)

“心移寒于肺,肺消,肺消者饮一溲二,死不治。肺移寒于肾,为涌水,涌水者,按腹不坚,水气客于大肠,疾行则鸣濯濯如囊裹浆……”

门被叩响。

沈奚停下,身后的男人还在讲着他的毕业论文。

开了门,是婉风。

婉风双目泛红,在看向她时,像有隐含的一番意思。

“去吧,去三爷那儿。”她低声说。

去傅侗文那里?

沈奚错愕,没等发问,婉风已经将双手握住她的:“这一别,山高水远,你要好好照料自己。明知学海无涯,读不完,慢慢读。”

“这才三点,道别太早了,”沈奚低声回,“明早我送你们。”

婉风淡淡笑笑,颔首。

她离开,可还觉得有什么不对。说不清,道不明的。

顾义仁的房间在一楼,她出来时,厅堂的灯灭了。

开关在大门边,她懒得再去,摸黑爬楼梯。

夜深人静,高跟鞋的鞋跟落在楼梯上,有响声,听得让人心焦。她索性踮起脚跟,快步跑上去,一路到了傅侗文门外,驻足。

门虚掩着,她想从缝隙看一眼,没有用。

只得硬着头皮:“三哥。”

无人应声。

沈奚轻轻推门,看到傅侗文背对着门,正穿西装:“关上门。”他说。

沈奚反手将门关上,望着他的背影。

傅侗文说:“今日是告别夜。”

“嗯。”她明白。

“看你的样子,也很伤感?”

沈奚再点头:“大家都是,尤其……婉风,我想她最舍不得三哥。”

她觉得这话说得再平整不过,可傅侗文却忽然回身来看她。不言不语的,竟让她心虚起来,窗外唰唰落着雨,从她这里看,能见到雨滴斜砸在玻璃窗上的一个个印子,密密麻麻。

“你以为,方才她和我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傅侗文忽然笑问,“是不是只要我和一个女孩子共处一室,总能让人去误会?”

沈奚再次惊讶于他读心的本事,讷讷道:“并没有。”

虽然这是一句假话。

傅侗文饶有兴致地笑着:“我说告别夜的意思是,我该离开纽约了。”

“你要走?和他们一起回国吗?”

“不,我利用了他们,其实要走的是我。”

傅侗文用最简单的话解释,他因为不想与人合作鸦片生意,惹了点麻烦。所以他现在必须走,用顾义仁的身份走。此行隐秘,他带来的仆从都不会跟随,包括那个少年,也会按照他原定的旅程去加利福尼亚的伯克利分院,去拜访他的一位老朋友。

而顾义仁和婉风也要离开,过了今夜,这里将是一个空置的公寓。

他轻描淡写,好似在说他要去踏青,从北京城东到城西。

可这是匆匆潜逃,远渡重洋,三个多月的航程。稍不慎就会要了人命。

“只有你和谭先生?”沈奚急匆匆问,“这怎么可以?”

他反而笑:“这怎么不可以?”

傅侗文从书桌上的杂志里翻出了一张支票和一张名片:“叫你来,只是想说抱歉。你们三个都会被安排离开,沈奚,日后没人再照料你了。”

他走到她面前,将支票递到她眼下:“你去加利福尼亚,换一位导师。”

天高海阔,他在和她告别。

沈奚低头看名片上的名字,很有名的一位学者,所以他刚来时,婉风说他去“探望朋友”,难道就是早为她做了另一手的安排?

“骨科的。”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