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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学期快结束时,校长葛拉芙太太来电请海蕊前去一谈:“骆维特太太,不知你能否来一趟……”

葛拉芙太太是个能干的女人,对学校的事了如指掌,她知道海蕊是路克、海伦、珍还有保罗的联络家长。

“我们很困惑,”葛拉芙太太说,“班真的很努力。但他似乎无法适应。我很难说这是谁的错。”

一如以往,海蕊沉默等待着,等待葛拉芙太太承认班的问题不仅仅是适应困难。打从班出生到现在,短短几年,海蕊已经面对过太多次这种状况。

她说:“班一直与人格格不入。”

“家中的怪胎?嗯,我发现每个家庭都会有个格格不入者。”和蔼可亲的葛拉芙太太说。表面上的对话持续进行,敏感的海蕊仔细聆听潜藏于表面下的话——班的状况常迫使人们话中带话。

葛拉芙太太微笑说:“那些前来接班的年轻人,这种安排很不寻常。”

“他是个不寻常的孩子。”海蕊说,用力注视校长,对方点点头,没有回望海蕊。她蹙起眉,好像被恼人的想法打扰,这个想法纠缠着她,但她不想屈服。

海蕊说:“你以前见过像班这样的孩子吗?”

这话可能会使校长警觉的——果不其然,葛拉芙校长说:“这话什么意思,骆维特太太?”但她随即阻止海蕊回答,掩饰地说:“班可能是个过动儿,对不对?当然,过动儿一词可能规避了真正问题。说一个小孩过动,等于没说!不过,班的确精力过人。坐不住——不过,许多小孩都这样。他的老师认为教他,回馈颇大,因为班的确努力学习,但老师也说教他一个人,比教全班同学花的心血还多……就这样,骆维特太太,我很高兴你前来一谈,帮助很大。”海蕊起身离去时,她看到校长注视她的眼神,那是种意味深长、略带困扰的审视,隐含当事者不愿承认的不安甚至恐惧,这才是隐藏于表面对话下的真正对话。

第二个学期快结束时,海蕊又接到电话:她能否马上到学校一趟,拜托?班弄伤了同学。

事情终于来了,这正是海蕊最畏惧的。班突然抓狂,在操场上攻击一个大女孩。班把她压倒在地,女孩重重摔在沥青地面,两腿擦伤。班还咬她,把她的手臂往后扭到骨折了。

“我和班谈过了,”葛拉芙太太说,“他似乎毫无歉意。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但是他这个年纪——六岁了——他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海蕊接班回家,把保罗留在学校,晚点再去接。其实此刻她想陪伴的是保罗,这孩子听说班攻击了同学,吓得歇斯底里,尖叫着说班也会杀了他。但是她必须先和班单独相处。

班坐在厨房大餐桌旁,摇晃双腿,吃面包与火腿。他问约翰可以来接他吗?他需要的是约翰。

海蕊说:“你今天把可怜的玛丽·琼斯弄伤了。你为什么这么做,班?”

他似乎没听她说话,自顾用嘴巴撕开面包,囫囵吞下。

海蕊坐到他身旁,让班无法继续忽视她,然后说:“班,你记得你坐旅行车去的那个地方吗?”

他的身体突然僵直,缓缓转头望着海蕊,手上的面包抖个不停,他整个人都在发抖。是的,他记得!海蕊从未这么威胁过他——也希望永远不必如此。

“怎样,你还记得吗,班?”

他的眼睛里有种疯狂的表情,他随时可能跳下桌跑掉。他很想这么做,却环顾屋内各个角落、窗子、楼梯,好像有人随时会从这些地方跳进来攻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