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咖啡馆和绿色咖啡馆(第2/6页)

咖啡馆一切如故。夫妇俩年纪渐长,觉得既然客人们喜欢,也就没必要作什么改变。多年来,唯一的改动就是用粉笔在木板上写的价目单,这也只是通货膨胀的反映。接着,二○○二年,欧元开始流通,引发不少混乱和恐慌。咖啡馆需要购买一台新的电子收银机。斯德法诺斯在抱着新机器越过门槛时不慎摔倒,跌得不轻。当地医生嘱咐说,病人必须卧床休息。

看来他好一阵子才能下床走动了。母亲一通电话就让他们飞速赶了回来。

“我很愿意回来帮你们打理这间咖啡馆。”马诺斯主动请缨。

“我也是,”佩特罗斯也马上说,“只要给老板打个电话就成……”

“我们的电脑店本来就在裁员呢。”马诺斯插了进来。

“我们也是啊!”佩特罗斯不甘示弱。

看着两个儿子争着回家帮忙,玛丽亚·帕帕德诺斯备感欣慰。不过,她一边希望儿子们都回家来,一边又希冀他们另有一番抱负。

“不要放弃自己的事业!”她说,“你们的爸爸很快就会好的。我一个人能撑下去。再说这会儿也不算忙。”

几个月后,她却不得不撤销了原来的决定。那位医生当初并没有发觉她丈夫的伤势有多严重:除腿骨骨折以外,几根肋骨也有裂痕,后来确诊持续性咳嗽其实是肺部挫伤造成的,而且这还是致命伤。玛丽亚这才意识到斯德法诺斯已经时日不多,于是马上打电话给兄弟俩。两人火速回家,几乎同时抵达,及时赶上了父亲的临终道别。然后一起安慰悲痛欲绝的母亲。

一家人操办了丧事。葬礼之前一连四十天,营业将近七十载的咖啡馆头一次关门停业。

玛丽亚明白,她的工作生涯已经结束,于是躲进楼上房间,紧闭窗户,在黑暗中默然哀悼亡夫。是该把店里的生意交给儿子们打理了。

咖啡馆重新开张。起初的几个月里,马诺斯和佩特罗斯还是依照父辈和祖辈的方式经营。过了一段时间,他们便开始商量各种改造方案,让这家咖啡馆跟上潮流。大城镇的生活经历,给了他们不少新鲜点子。

饮料的种类要不要再丰富些?是不是需要推出冰咖啡?同时供应意式咖啡和希腊式咖啡怎么样?每次讨论,兄弟俩都无法达成一致,楼上的玛丽亚·帕帕德诺斯时常听见儿子们的争吵。

“我们得把咖啡馆粉刷一下。”

“没这个必要。”

“要不要买些新家具?”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佩特罗斯厉声说道。

“那至少买些塑料椅子吧。这些东西太过时啦,”马诺斯指着咖啡馆里到处摆放着的传统式藤椅大声嚷道,“而且很不舒服!”

“客人没嫌弃它们,”佩特罗斯气呼呼地说,“不过,是得买台新咖啡机了。”

“那有什么用呢?大家都喜欢希腊式咖啡。”

“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他的兄弟反驳道。

他们俩一直针锋相对。玛丽亚听着兄弟俩吵得不可开交,却又不能从声音里分出谁是谁来——兄弟俩的嗓音交汇成一片聒噪,无法辨别。

争论持续了好几周,玛丽亚被折腾得精疲力竭。即使紧紧堵住耳朵,她依然能听到自己至亲至爱的儿子刺耳的争吵声,简直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一天,就在被逼得几近绝望的时候,她忽然灵机一动。还没过一周,她已成竹在胸。

父亲意外去世后的头几个月里,双胞胎兄弟都还没来得及返回表兄家去取自己的物品。

“店里的事,我可以对付一阵子,”她说,“你们回去取东西吧。”

“你确定能行?”马诺斯问。

“我没事,”她说,“调节一下心情也好。”

“我们明天这时候就回来。”佩特罗斯宽慰母亲说。

玛丽亚·帕帕德诺斯望着他们上了各自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