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文学的模样

圈里圈外的人都知道,文学刊物越来越不受待见了,订数一落再落,有的刊物无法生存而自生自灭。还有一些刊物背靠出版社这杆大旗,按理说挣点赔点都无所谓,但考虑到利益,最后也关门停业了,把办刊这些编辑抽调到编书的队伍中,因为编书比办刊挣钱。

文学刊物走到今天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境地,说起来挺复杂,细想起来也简单,完全是办刊人和一些作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凡是办文学刊物的人,个个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报怨市场,骂奶奶咒姥姥。作家们自然也是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孤独地彷徨于书桌前,诅咒该死的读者越来越没有品味了。他们自然没有找块镜子仔细照照自己,琢磨一下,路走到眼下这一步究竟差哪了。

近几年来,文学刊物的境况每况愈下,但文坛似乎从没有停歇过热闹,各种流派竞相登台,这个“新”那个“后”的,跟真事儿似的。泡沫一番后,清醒下来,清水还是清水。世上本没有救世主,要翻身求解放,当然还是要靠自己。

当这些“新”与“后”纷纷涌来的时候,泡沫自然堆起了一茬一批的作家。他们是“新”与“后”的干将、精英。要“新”要“后”,自然要与众不同,于是挖空心思,“穷兵独舞”地就“舞”就“后”。刚开始,外行人也觉得热闹,试探着围拢过来看台戏,待大幕拉开,锣鼓家什响过之后,觉得也没什么,甚至竟有今不如昔、上当受骗之感。观众自然是鸟兽散,惊下一干人等,千般诅咒万痛惜,愈发觉得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

文坛的虚假繁荣连连受挫之后,一干人自然不甘冷寂,开动脑筋,来个急转弯,端上一盘热气腾腾的爆炒60年代出生的作家大菜。还没等这盘菜散热,又一盘70年代出生的作家大餐又鲜鲜地出炉了。总之,浮躁的文坛,觉得老得咬不动了,那么就来啃“新”的,当然是越嫩越好,嚼起来清脆爽口。一时间狼烟四起,盛况空前。一批“新生代们”被爆炒得有如步入青云,自然也就辨不清东西南北了,理所当然地就把自己当成大师看了。都“大师”了,怎么着也不会憋屈了自己,当个业余大师有着诸多的不便,干脆辞了公职,当起了自由“大师”。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自由的“大师们”自然是一批精英,于是惺惺相惜了,这批精英们不约而同地就走到了一起,紧紧密密地把自己团结了。文章是要做的,否则就不是大师级的作家了,“大师”自然不同于一般人,文章只写精英们的事,那些日常生活吃喝拉撒也都显得与众不同,只有这样才够段位,于是一篇又一篇以“精英”为主角的文章就出笼了,“精英”们的故事非同凡响,自然是前卫先锋,如何离婚泡妞,又如何出入高档饭店,纸醉金迷等等,都是“精英”们的锦绣篇什。

刊物也不甘落后,编辑、主编唯恐被骂成老土、没文化、乡下人,都这个年代了,谁也不想当一个没思想的人。于是,大批抢购“大师们”的锦绣篇什,纷纷摆在自家显眼的位置,以期招揽众家骂主。期期地等,艾艾地盼,办刊人眉头的疙瘩越拧越重,他们仍不知,醋从哪酸,盐从哪咸。都先锋了,都前卫了,咋还不见更多的顾客来品尝,是想难为办刊人咋的?

办刊人在抱怨,刊物越来越难办,读者愈来愈难伺候。读者骂作家一代不如一代。广大的读者是谁?是作家做钳工的爹、扫大街的娘,是念不起书辍学的妹子、是下岗寻出路的哥,是教书的二大爷、是分发报纸的三婶……这些“大师”的亲人们,眼睁睁看着打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王二小”把文学弄得今天这个模阵,他们痛心,他们骂娘,心冷了,胃寒了,自然不会捧“王二小”的场,换句话说是不捧文学的场。文学失去亲爹热娘还有谁捧这个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