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第6/19页)

当他在房间里踱步到第五圈的时候,老婆过来说有样东西要给他看。什么东西呢?她不肯说,只告诉老东那样东西她已经决定交给今天来的小光,让他替她保管,经过慎重考虑,她觉得小光这人“似乎还是值得信赖的”。老东就跟她到厨房,她拿出一个塑料包,解了半天才解开,老东看见是一副吊床,同他自己今早买的那副一模一样,就问她是不是买的。

“当然是买的,你还以为是捡来的呀。什么东西一到你手里就没有了。”她做了个鬼脸,又把吊床包好。“你是靠不住的,只能交给小光他们保管,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老东觉得有点起鸡皮疙瘩,难道老婆也加入了这种合谋?森林里面的一幕历历在目,现在他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不好的兆头。

第二天他刚吃完早饭小光和小奇就进屋来了,像老朋友一样自己去倒茶喝,边喝茶边邀他去一家机械厂偷铜螺丝。

“我不去,我还有事要做呢。”他说,“再说我是不偷东西的。”

“原来这样。那么,我们就一块去森林,我们一起去和老言谈谈话。”白胡子小奇说。

“也好,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他呢。”老东故意提高了嗓门,看看小光,不由对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很气愤。“你们就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比如丢东西之类的?”

他们两个人都没听到他的反问,因为他们正在开玩笑,说起某件可怕的案子,将死者称之为“青蛙”,又对这古怪的称呼取笑了一番。

他们三个人再次同行时,老东发觉街上没人看他们了,不但不看,所有的人都还避开他的目光,装做根本没看见他。小光和小奇的表情还是同昨天一样,挺胸昂首,走得飞快。今天他们两个人都没带吊床,那么老婆说的“交给小光保管”是什么意思呢?小光和小奇来了家里,她又故意躲在里间不出来。

他们到了树林里,找到了老言,老言正往树上系吊床,还没开始睡觉。老东奔过去一把抓住他,急忙问他:

“他们两个说送了一副吊床给你,这事是真是假?”他指了指小光他们。

老言很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极其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说道:

“是真的又怎么样?是假的又怎么样?”老言说,“我并不关心这类问题,这种庸俗的事早就不在我的心上了,你不要搞得我烦躁好不好?我和你说的做深呼吸的事,你一直敷敷衍衍,没有一次是坚持到底的,如今我对你也丧失信心了。你能常来这里就比较好,这里充满了氧原子,你的心肺会因此大大地受益。”老言将吊床系好,看都不看小光和小奇,就躺了上去。

“你的脾气要改一改,”小奇以得胜者的口气向老东说,“总像这样纠缠一些细节很不好。现在言老师要睡觉,你守在这里吧,我和小光这就去机械厂,言老师醒来后,你再不要向他提那种问题了。”

老东恨不得在小奇脸上啐一口,可谁都没注意他,他们俩扔下他走了。

“老言在吊床上做深呼吸,肚子一会鼓起像座小山,一会儿又塌了下去。老东想,也许他自己真该做一做深呼吸?自己成天到底在关心一些什么事呢?他选好了一个位置,站在那里闭上眼,心里开始默念:呼气——吸气——呼——吸——呼……”不久他就开始烦躁,头也晕了,不知不觉的又想起画线描的事,想要搞清不能成功的原因。小光他们到哪里去了呢?思绪一展开,深呼吸就停止了,干脆不做,就在这周围转悠。听见鸟叫,也听见风吹树叶,还听见老言肚子里有猛烈的肠鸣音。后来他累了,坐一块石头上,找了根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的。无意中,他觉得手中的树枝画出了一幅他从未梦想到的风景,脑子里也随之涌出两句十分抽象的句子。可是等到他定睛去看,怎么也分辨不出树枝在泥地上画出了什么,心里又后悔没带铅笔来,一后悔,那两句模棱两可的话也记不起了。抬起头来,看见小光和小奇来了,小奇背了一个很大的包裹,打开包裹的尼龙布,老东看见里面满是崭新的铜螺丝,不由得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