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迁(第4/5页)

大姐走后,我支撑着走到门口,看见张医生的儿子匆匆从门前走过。我向他打招呼,探问他父亲的病情。

“他服了自己研制的一种抗毒药,危险已经过去了,现在还在昏睡,总要一个星期才会好转吧。对了,他还要我告诉你呆在家中不要乱动。”

“家里怎么会有毒蛇进来呢?太离奇了!”

“那条蛇是他自己养的,都好多年了,天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家里的人都不管他的事,太复杂了,搞不清。”

大姐帮我取回了药。

“你的事我肯定是要管到底的,”大姐说,“等一会儿我叫你姐夫来,我们帮你搬家,搬到我那边去,我们不能眼看那个庸医把你毁了。外面有种传说,说那个庸医专门爱接受患了不治之症的那些病人,接受了之后并不好好给他们治疗,只是将他们引入歧途,这是他的一种嗜好。我想,你的病并不是不治之症,只是落到了他手中才一天天厉害了,要是脱离了他,就会有新的转机。”

“我死也不会到你家里去的,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一点呢?”我硬邦邦地对大姐说。

大姐就哭着跑出去了,我心里倒松了口气。

她走了之后,我就想起张医生的事,一想就全身乱打颤,好像病又要加重了。我赶紧控制自己的思维,什么都不想。

病好后呆在家中没事干,我又缝制了好几个黑布筒,好几双黑布手套,打算出门时穿的。近日里,皮肤的疼痛已减轻了好多,有时竟不大感觉得到了,只要不做激烈动作,不出汗,简直就没有太大的妨碍了。也许如张医生说的,我已经开始适应了?从最初的剧烈疼痛到现在,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或许这才是希望吧。这些日子以来,我不再习惯于像常人那样行动了,我成了一个谨小慎微、行动迟缓的人,一出门就左右环顾,缩头缩脑,两步化作三步走。我这种转变于病情是十分有利的,就是偶尔撞上了别人,或摔了一跤,只要在伤口处撒上张医生的药粉,然后倍加小心,疼痛也会很快减轻。我遵照张医生的嘱咐,除了上街买些生活用品以外,呆在家中哪里也不去。大姐和二姐又来过好几次,可她们是枉费心机,打错了算盘。她们在门口晃来晃去的,不知想些什么主意,而我岿然不动。

我去看望了张医生,我身着黑布筒、黑手套、厚袜子,打一把大黑伞顶着太阳走到了他家里。

他说他刚刚能走动,但经常晕眩发作,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我看见他那条左腿仍然肿胀发紫,上面毒蛇的齿痕清晰可见,我瞟了伤口一眼赶紧移开了目光,对他说些别的事,我的全身在黑布筒里抖个不停。

“最近又研制、制了什、什么新药呢?”我结结巴巴地问他。

“我已经不搞中药了。”他干巴巴地说。“原先搞的那些药在很大程度上有欺骗性质。你是知道的,我有点喜欢骗人。”

我又问了他一些有关我自己的问题,他越来越懒得回答,也不询问我的病情,样子显得很无聊,很空虚。一会儿他儿子进来了,恶狠狠地对我瞪眼,我只好起身告辞。我走到外面回过头去,看见他家门口那块“张记诊所”的牌子已经取掉了,那土砖小屋显得更加颓败了。我想起他最后对我说的话是:“其实我早该告诉你,我一直在欺骗你,你信以为真。像这种黑布筒是不能最终解决问题的,你仔细想过了没有?”

我回到家里仔细地想了一天一夜,这可不是一个一般的决定。我又有什么其它的办法呢?我不会游泳,张医生将我抛进河里就不管不顾了。“你划吧。”他就这样说,然后走开了。

我赤身裸体地出现在马路上,所有的人都吓得落荒而逃,就连车辆都给我让道。直到这时我才明白:我的新皮肤并不怕光线,甚至不怕太阳晒,最初的疼痛过去之后,几乎就没有什么感觉了。这样做了之后,衣服便不能再穿了,棉布与皮肤的接触使往日的疼痛又会回来。我还用力做了几下操,皮肤也没有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