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第六章(第2/10页)

一支不着调的军队是不可能被流感弄得很糟糕的。它既找不到他们的道德脉搏,也找不到他们身体的脉搏……不过,流感还是到了B连了。他们肯定是被前天晚上的德国佬传染的。德国佬跳到了B连的头上,那时还有近身搏斗。真是麻烦。B连是个麻烦。它自然是被分配到了他们的战线上最低最潮湿的区域。据报告说,他们连部的避弹壕潮得像上头还在滴水的井一样。能碰到这么糟糕的营地的也只有B连了。不知道该怎么做——不是给他们的营地排水,而是驱走他们的霉运。但是,总是得做的。他现在就要去他们的营地发起一场攻势了,但是他先派阿兰胡德斯去宣布他要来了,这样可以给那位不错的年轻连长收拾房子的机会……

那些该死的德国佬!他们挡在他和瓦伦汀·温诺普中间。要是他们愿意回家了,他就可以和她坐在一起说上一下午的话。年轻姑娘就是用来做这个的。你勾引一位年轻姑娘为的是能够完成你和她的谈话。要不和她住在一起,这是做不到的。而你要是不勾引她,也就不能和她住在一起。不过,那只是副产品。重点在于,不这样,你就没有办法和她说话。你不能在街角,在博物馆里,甚至是在客厅里和她说话。她有兴致的时候,你不一定有——这说的是那种意味着你们灵魂最终交融的亲密对话。你们必须要一起等待——一周,一年,一生,才能开始那场最终的亲密对话。然后,痛快说完。所以……

事实上,那就是爱吧。这让他大吃了一惊。那个词在他的字典里如此无足轻重……爱、野心、对财富的渴望,它们是些他从来都不知其存在的东西——能够在他心里存在。他是家里的小儿子,无所事事,刻薄,有能力,常常闲散地思考人生,但是随时准备承担起家长的职责,前提是死亡要这么安排。他原来就是个永远的副指挥官。

他现在究竟成了什么?成了个堑壕里的哈姆莱特?不,上帝做证,他不是……他随时准备好了行动,准备好了指挥一个营。按说他是个陷入爱河的人,陷入爱河的人不就该做像指挥一个营这样的事情吗?还有更糟的!

他应该写封信给她。要不然她会怎么想这位一度向她提出了不得体要求的绅士。退缩了,说了声“再见!”或者连“再见”都没有说,就这样走掉了!一封信都没来过!连明信片都没写一张!两年!还真是个哈姆莱特!或者是只猪猡!

好吧,那他应该写封信给她。他应该说:“来函是为了通知你,我提议这场游戏结束之后就和你同居。你要准备好一停战就马上把你自己交到我的手里。请遵照执行。签名,克里斯托弗·提金斯,第九格拉摩根营代理营长。”一份不错的军队通告。看到他在指挥一个营,她应该会高兴的,或者她不会那么高兴。她是个亲德派。她热爱那些正在把他提金斯的沙发垫撕成碎块的令人生厌的家伙。

那不公平。她是个和平主义者。她认为打仗这样的事情烦人且毫无意义。好吧,很多时候它们看起来的确是毫无意义。看看他整洁的砾土小道变成什么样子了,还有那些泥灰土。虽然它们现在的意义是可以让他有掩蔽地坐下来。在阳光里!还有好多只云雀。有人曾经写道:

众多的云雀在她头顶齐唱,窜到了看不见的地方![195]

这真是蠢话。云雀才不能齐唱呢。它们就会发出一种像两个软木塞子互相摩擦的没心没肺的声音……他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个画面。好多年前,好多好多年前,可能是在看完了那个炮兵折磨那个胖德国佬之后,因为那就在麦克斯碉堡的下面……现在太阳肯定已经照到了伯马顿!不过,他永远都当不了乡村牧师了。他要和瓦伦汀·温诺普住在一起!他那个时候正从山阴面下山,感觉挺好。多半是因为他已经离开了德国人的火炮一直寻找着的炮兵观察哨。他大步朝下走着,蓟草头扫过他的臀部。显然是蓟草里有种吸引飞虫的物质。在一次著名的胜利之后,它们肯定会是这样。所以有一大群燕子跟着他,在他身边来回盘旋,它们的翅膀都碰到了一起,周围二十码全都是,它们的翅膀还会蹭过他和蓟草头。当蓝天反射出它们背部的蓝色的时候——它们的后背就在他的眼前——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位在海中阔步的希腊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