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空袭(第3/11页)

在防波堤这边,“手榴弹号”驱逐舰是下一个受害者。司炉长布朗站在首绞盘旁边,望着斯图卡从头顶飞过、转弯,然后从海面上疾飞而来。一枚炸弹擦过防波堤旁,四射的炸弹碎片溅上“手榴弹号”。布朗受伤倒地,正当船上医官替他完成包扎时,另一架斯图卡来袭。这一次瞄准精确。一枚炸弹落在船尾,另一枚击中舰桥,炸掉底下的油槽,巨大的火焰冲破甲板往上蹿。布朗想办法爬上防波堤。

水手厄尔文正巧在“手榴弹号”上。他的一名同伴在防波堤受了伤,厄尔文扶他上船找人帮忙治疗。他们在上层甲板的小房间等候时,突如其来的爆炸把他们震倒了。某个人的钢盔(不夸张,被烧得红彤彤的)疯狂地滚来滚去,厄尔文赶忙跳开,免得被钢盔弹到。

他设法带着朋友回到防波堤,但是必须抛下一名躺在病床上、受重伤的士官。厄尔文答应回来救他,但这是他无法兑现的承诺。克劳斯顿中校的手下已经松开船只的缆绳,以免它在停泊区沉没。仍在燃烧中的“手榴弹号”缓缓漂进港口的出入水道。假如它在这里沉没,后果恐怕更糟,说不定会把港口完全堵死。最后,比尔上尉的一艘拖网船把它拖离水道。“手榴弹号”燃烧好几个钟头后爆炸,消失在蕈状的烟云之中。

资深海员卡瓦讷在燃烧的“手榴弹号”漂走之前,设法爬上了防波堤。他暂时安全了,但只是顷刻而已。一架德国飞机勐扑过来,以机枪扫射挤在步道上的部队。一位反应灵敏的士兵推倒卡瓦讷,趴在他的身上。等到敌机飞走了,卡瓦讷请那位士兵别再压着他,却没有任何回应——他死了。他牺牲了自身生命,来保护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卡瓦讷这时登上停在防波堤另一端的大型木造蒸汽船“费内拉号”。“如果这艘船被击中,”有人评论道,“会像点燃火柴盒一样,瞬间起火。”话一说完,一枚炸弹在船边落下,将船壳打成了碎片。卡瓦讷跳下船,再回到防波堤的另一端,决定试试比尔上尉的拖网船。他选择了“卡维尔号”(Calvi)。但是还来不及上船,“卡维尔号”也被炸弹击中。它姿态庄严地在停泊区沉没,直挺挺地长眠海底,它的烟囱和桅杆突出水面,军旗仍在前桅上飘扬。

卡瓦讷接着登上另一艘拖网船(他一直不知道这艘船的名字),这回,没有人在他头上投掷任何东西。在三艘船上遭炸弹轰炸三次、机枪扫射一次之后(总共四十五分钟),他坐在甲板上歇息一下。“抬起你的屁股,过来帮个忙。”有人吼叫着,他只好拖着疲倦的身体继续行动。

防波堤旁,在被炸弹擦撞过而船壳碎裂的“费内拉号”上,皇家炮兵团的炮手钱德勒正坐在下层船舱啜饮热可可。他打从一大清早就在克劳斯顿中校的队伍中排队,现在终于上船,可以稍微放松了。就连擦边而过的炸弹都不能打扰他喝热可可。然后有人透过舷窗往外看,发现防波堤似乎越来越高。既然这是不可能的事,那么船只肯定正在下沉。这终究不是放松的时候。“费内拉号”在停泊处沉没之际,钱德勒和伙伴们匆匆跳上了防波堤。

三艘船报销了,防波堤遭受轰击而受损,这些都在令人神经紧张。这条伸向大海的长堤曾经是所有人追逐的目标,如今不再如此受欢迎。在靠海那端等候的几名士兵动摇了,开始朝陆地奔窜。克劳斯顿中校当时站在靠岸的这端跟比尔上尉交谈,但是他锐利的眼神立刻捕捉到这场骚动。他带上比尔,掏出左轮手枪,三步并作两步地迎向这群暴徒。

“我们是来带你们回英国的,”他用克制而坚定的语调说,“我这里有六发子弹,而我的枪法不赖。我身后这名上尉枪法更准。所以总共可以解决你们当中的十二个人。”他停顿片刻,然后拉大嗓门,“现在,回到原位,给我他妈的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