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人名堂 24(第2/6页)

侍者将葡萄酒摆在桌上。酒瓶是绿色的,没有贴标签。拉米雷兹倒了两杯,又问加百列他要找的人的名字。一听到加百列的回答,阿根廷人的一双浓眉紧紧地团在一起。

“奥托·克里布斯,呃?这是他的真名还是化名?”

“化名。”

“你怎么能确定?”

加百列将他从罗马圣玛利亚灵魂之母堂取来的文件递了过去。拉米雷兹从衬衫口袋里取出一副油腻腻的老花眼镜,一抬手戴在鼻梁上。文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加百列很为此紧张。他朝基娅拉瞥了一眼。手表依旧在左手。当拉米雷兹从文件上抬起头来的时候,他显然是一脸颇为触动的样子。

“你是如何拿到胡德尔主教的档案的?”

“我在梵蒂冈有个朋友。”

“不,你在梵蒂冈有个非常有权势的朋友。唯一能让德雷克斯勒心甘情愿打开胡德尔文档的,只有教皇阁下本人!”拉米雷兹朝加百列的方向举了举酒杯,“也就是说,1948年,一位名叫埃瑞克·拉德克的党卫军来到罗马,跌跌撞撞投入了胡德尔主教的怀抱。数月后,他化名奥托·克里布斯前往叙利亚。你还知道些什么?”

加百列放在木质桌面上的第二份文件同样引来了阿根廷记者的惊异表情。

“如你所看到的,目前以色列情报部门判定这位名为奥托·克里布斯的男子最迟到1963年还在叙利亚。信息源很可靠,正是出自阿洛伊斯·布鲁诺本人。根据布鲁诺的情报,克里布斯于1963年离开叙利亚,移居此地。”

“你有理由认为他至今还在这里?”

“这正是我想要弄清楚的。”

拉米雷兹交叠起结实的双臂,隔着桌子看着加百列。一阵静默横在他俩之间,背景是街上嗡嗡的车流声。阿根廷人嗅出了这故事的价值。如此反应,加百列预计到了。

“那么,这位名叫雷内·杜兰的蒙特利尔人,他是如何染指梵蒂冈的秘密文件,又是如何搭上了以色列情报部门的线?”

“显然,我有很好的资源。”

“我是个大忙人,杜兰先生。”

“如果你要的是钱……”

阿根廷人抬起一只手掌,做出一个劝诫的手势。

“我不要您的钱,杜兰先生。我自己会赚钱。我要的是故事。”

“很明显,要是媒体报道了我的调查过程,恐怕会造成麻烦的。”

拉米雷兹看起来是受了轻慢的样子:“杜兰先生,我自信追踪像埃瑞克·拉德克这样的人,我比你有经验得多。我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安静地作调查,什么时候应该奋笔疾书。”

加百列犹豫了一阵。他不愿意同阿根廷人来一场以物易物的交易,但他也知道,阿尔方索·拉米雷兹也许能成为一个有价值的朋友。

“我们从哪里开始?”加百列问道。

“这个嘛,我想我们应该先弄清楚当初阿洛伊斯·布鲁诺到底愿不愿意透露他的朋友奥托·克里布斯的实情。”

“也就是说,他有没有真的来阿根廷?”

“正是。”

“那我们怎么做呢?”

这时,侍者来了。他摆在加百列面前的牛排大得足够一家四口人吃。拉米雷兹微笑着,动手切起肉来。

“祝你好胃口,杜兰先生,开吃吧!我能感觉得到,你需要添一把力气了。”

阿尔方索·拉米雷兹开着一辆西半球硕果仅存的大众西罗科。曾几何时它或许应该是深蓝色的,如今,外层的漆皮已经褪成了浮石的颜色。挡风玻璃的中央有一道裂缝,看来犹如一道闪电。加百列那一侧的门被撞得凹陷下去,他必须用足力气才能将它扳开。空调早就坏了,引擎的呼号犹如一架直升机。

他们摇低了车窗,疾驶着开过宽阔的七月九日大道。用废的笔记残纸在他们身边打着旋。有几页纸飞到了街上,拉米雷兹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又或是根本不介意。接近傍晚时分,天气更热了。劣质红酒令加百列的头痛起来,他把头转向敞开的车窗。这是一条丑陋的大街。优雅旧建筑的正面被一面面德国豪华车和美国软饮料的广告牌弄得伤痕累累,而它们的消费者兜里的钱已经在一夜之间贬值了。行道树的断枝醉酒般悬在半空,在污染和热浪中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