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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边吃午饭一边眺望湖面,寒风将湖岸和开阔冰面之间正成形的冰,吹成尖锐的、棱角分明的山脊状和块状,积雪是白色的,天空是白色的,太阳是白色的,苏茜的脸也是白色的。

我:现在是十二点二十分,如果接下来的六小时我们以每小时五公里的速度行进的话,我们会在后天早餐前精神饱满地到达美国。

苏茜(轻声地):比尔根本不知道你在做这些事儿。

我:才不是呢,他知道的,我给他的出版商发了封电子邮件,他们会把我的邮件转发给他的。此外我还寄了一封信给《实话报》的编辑,如果报社将我的信刊登在报纸的来信专栏,或者将它写成一篇头版文章的话,比尔就可以读到我的整个计划了。

苏茜:或许他此刻正在画漫画,所以你不用做这些事情了。

我:比尔不是很关照卡尔文,每天放学后,他都让霍布斯将卡尔文摔倒在地。

霍布斯:他让卡尔文骑着小推车,带我坐在后面。

我:他让卡尔文在冬天时和霍布斯一起滑下那座陡峭的小山。

霍布斯:他让卡尔文从二楼卧室的窗户跳下去,还让他被自己的食物攻击。

我:他让卡尔文与一只老虎独处。

苏茜:是的,我猜比尔不会突然出现然后说:“嘿,别这么做!”她转向我。

苏茜:他不会救你的,我才是要救你的人,并且告诉你这是有史以来最疯狂的想法,而这想法恰好证明你病了。

我:这是个创意十足的想法,我是创意十足的人,医生说许多创意天才都有这毛病,我曾在某处读到过约翰·列侬[1]在起居室看见上帝。

苏茜:可他是约翰·列侬好吧,他看到的还真有可能是上帝。

我:没错。

我又望了一眼湖,现在我看到了它不同于刚刚的白色,有漂移的阴影下显现的蓝冰白和薰衣草白,还有各种各样的白色,我看着苏茜,她也看着我。

她不可能是真实的,没有人可以如此美丽动人。

我抬头仰望天空。

我:好吧,宇宙,给你个机会阻止我,给我一点儿预兆吧!我就放弃计划了!

宇宙:……

我站在那儿,比尔,我不知怎么的感觉自己很强大,好像又可以控制住自己了,好像那个湖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给我横跨过去而存在的,我收拾好行李袋的东西,用绳子将行李袋和帐篷绑在雪橇上。

苏茜:我害怕。

我:不怕,这儿太美了。

苏茜:这里空荡荡的。

我踩在冰上,我不想她来,但又想她来,我抬起雪橇把手,向后看了看,苏茜低着头盯着她的脚,好像在纳闷它们为什么不会动。

我:苏茜,你在湖的那边等我吧,好吗?万一我迟到一点点你就和比尔说说话。

苏茜:没有我你不可能成功的,你知道为什么必须把瓶装水倒过来储存吗?

我:为什么?

苏茜:因为瓶子里的水是从上到下结冰的,这样储存的话,如果瓶装水结了点冰,我们还可以喝到水。

我没有告诉她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苏茜:你需要我。

我无话可说了,比尔,我知道她会来的,我觉得我可以照顾好她的,我就是这么疯狂。

我转身朝湖走去,苏茜在我的左边,霍布斯就在我的右后方。

我(对着苏茜):好吧。要死就一起死吧!

苏茜:要死你先死!

霍布斯:我已经死了!被洗死的。

我:育空河[2]!我们来啦!

于是我们就出发了。

当寒风刮进门窗缝隙时,它只会发出哀鸣声、口哨声和哭声。当寒风扫过大树和房子时,它只会发出砰砰声和呼啸声,但在一个空旷的湖上,这只是一种力量,一只巨大又柔软的手无声地、平稳地推着你、压着你,很快你就意识到,那风不是在你周围打转,也不是在你头顶掠过,它是穿过你整个人,是穿透一个电磁场,这电磁场让你错觉自己是固体,它直接鞭打在你身上,像抽打陀螺一样旋转你的原子,并让你的原子晕头转向,冰冻结霜,终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