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冠花的红,柳树的绿(第3/5页)
回到市里,霓虹灯到处闪烁。冷是冷,但哪儿都没下雪。我们进了车站前的饺子馆,店中央烧着煤气暖炉。
要了两瓶啤酒和两盘饺子。
“哎?亚纪怎么来着?”
夹着小小的、煎得脆脆的饺子,弟弟很愉快地问。除非有特别伤心的事,一般他都很愉快。
“听我说。”
我兴致勃勃地说起来。说那个明知别人为出门请了带薪假,却在这天上午十点突然来访的能说又好色、又无所顾忌的女人。
她叫市原亚纪,据说高中时患了重度抑郁症,几次自杀未遂,反反复复住院出院。借用她的话,说是“抑郁症导致她有意怀孕了,为了不被迫打掉,一直保守秘密,但最后还是流产了”。只听这些会觉得很心痛,但现在二十一岁的她已经彻底恢复,变成了一个只在名义上“帮忙做家务”的能说又好色,又无所顾忌的女人。虽然是个美人,嘴却很损,让周围的人感到棘手。
“我来玩了。”
一打开门,亚纪麻利地脱掉鞋子进了屋。让亚纪说的话,我是个“把她的阿郎横刀夺爱的可怕丑八怪”。
然而在这方面,我更相信阿郎的话。
“怎么可能,我跟亚纪什么都没有,一根指头都没碰过她。唉,但有几次她自己把衣服脱了,为给她穿上衣服不得已碰过她的身体。”
“你今天请了带薪假吧。那我可以在这儿慢慢待着了。”
亚纪从厨房取来刀,一圈一圈削着我为喜欢水果的阿郎买来的日向夏蜜柑的皮。
“开什么玩笑。我现在要出门呢,吃完你就乖乖回去吧。”
知道。亚纪说。
“是和你弟弟出去吧?听阿郎说了,我们是网友,不管什么都会告诉对方。在邮件里,连平时跟谁都无法启齿的事都可以坦诚说出来。”
“什么是跟谁都无法启齿的事?”
我拿来另一把刀,不服输地也削起蜜柑来。我和亚纪的周围弥漫着清凉而苦涩的柑橘味道。
“比如与老婆做爱时的不满。”
“撒谎!”
“比如老婆是鼓肚脐。”
“撒谎!”
终于,我笑了。
“别净说些这么没礼貌的话,赶快走吧。”
亚纪没笑,她目光犀利地看着我说:“没劲。最近千奈美你一点都不理睬我的挑衅。结了婚就安心的人最差劲了。你走好啦,我帮你看家。”
她伸出纤长的手,取过第二个柑橘剥起来。
“但是,不论我对回来的阿郎做什么,你都不要抱怨哦。”
这种时候我真的很困惑,不知到底该怎么应对才好。包括阿郎在内,进出那家沙龙的人身上都带有深不可测的强势。不知称为强势对不对,但我是这么认为的。有时候那看起来又近似脆弱,很让人迷惑,但说不定正相反。
结果过了一点钟,亚纪还在我家。她环视着屋里说:“这里不管什么时候来都这么寒酸啊。阿郎好歹是活动策划公司的社长吧?为什么住在这么穷酸的地方?”
“喂,有没有刺激点的音乐?比如桑塔纳乐队啊贝多芬啊。”她在电视下面的抽屉里挑着,说“就这个吧”,放起滚石乐队来。亚纪喜好的音乐简单易懂。
她跟随音乐晃动身体,说:“给阿郎打个电话吧。”
弟弟又点了一瓶啤酒,仍然愉快地听我说。
“然后呢?最后怎么让她回去的?”
饺子店的大婶一边越过吧台递过来啤酒,一边怯生生地问:“你是外国人?”
在弟弟的人生里,这问题也许被问过上百次了。
“不是,日本人。”
弟弟回答完,大婶如释重负,不好意思地哈哈笑了。
“什么啊,果然是日本人啊!哎呀,我觉得要是外国人讲的,这日语说得可真好啊!”
大婶欢天喜地的,说到“讲的”这个词,犹如对外国人使用肢体语言一样,手在嘴前面合起又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