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冠花的红,柳树的绿(第2/5页)

好想见阿郎,我想。如弟弟所说,我是自己和阿郎“跑的”。阿郎和我的气场完全一致。我的二十七年,阿郎的四十年,我们在不同地方不同时间勉强活着形成的气场。

弟弟常常出入一个奇妙的沙龙,有一天我跟他去那儿,结果遇到了阿郎。

不敢相信那仅仅是一年前的事。当时我已经和别的男人结了婚,阿郎也有以亚纪为首的若干女友。先不说阿郎,对我而言结婚和恋爱应该是重大且神圣的。至少到一年前为止是这样。

某日我去那里,因为弟弟说他只在那儿偶尔拉小提琴。

“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弟弟说。

他说:“那是个令人愉悦的地方,心情一舒畅就想要点音乐,感觉大家都这么想。很自然地,与其说是我拉的,更像是音乐自己要出来,虽然这说法很奇怪。”

这让我觉得很不得了。从小我们关系就好,甚至被别人嘲笑说是什么“同卵双胞胎姐弟”或是“近亲乱伦”。但在我这样的姐姐面前,在那么疼爱他甚至让他去留学的父母面前,还有高度评价且深信他的才能,忘了是叫舒尔兹还是史托兹的那位德国学校的教授面前,他都拒绝拉小提琴,却竟然在别的地方“偶尔拉”。

说是沙龙,但并不是定期的集会,那里只是普通的人家,总有人聚在那儿而已。那所位于东京郊外的独门独户的破房子里,住着一对古怪的夫妇。据说房子是租的,那位妻子瘦瘦的,个子不算高,只有头发和手脚特别长,她说:“人都是很快就会死,不明白那些要买土地的人是怎么想。”

无论什么事情,她都是这种腔调。

“哎,我们没有孩子,也不用为谁留点什么。”

比妻子更理性的丈夫补充道。但那所房子里也有孩子到处乱窜。开始以为是亲戚家的,但不是,据说只是邻居家的。那座昭和初期修建的日式房屋当然带院子,院里长年杂草丛生。

几年前,弟弟被一位同性恋朋友带去那里。他说,在那里待着很舒服,一眼就相中了。

我与阿郎在那儿相遇。那个迷惑女人又迷惑男人、温柔又自私的不良中年男人阿郎。

聚集在沙龙的人,除了孩子有一半是男同性恋,其中再有一半是医生。不知为何,其中医生的百分比很高。事先说明,阿郎两者都不是。他是活动策划人,虽是博爱主义者,却是异性恋。

我人生的混乱便始于那个沙龙。

我在门口角落的吸烟处吸着烟,萤火虫的光和告知闭馆的广播一起在空气中游荡开来,如同被一起赶出来那样。弟弟回来了,眉开眼笑的。音乐、绘画,还有某种电影及戏剧总会让他兴致高涨。

“尽兴了?”

我问,在烟灰缸里捻灭了烟站起身。鞋发出咣当声。

来到外面,没想到竟飘起了雪花,雪飘落在美术馆使用了大量玻璃的现代建筑上、尽是枯木的山景里,还有向下延伸到小城的宽宽的坡道上。

“好美。”我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抬头远望,呼出的气息是白色的。

“静得瘆人啊。”

弟弟也是双手插在口袋里,仰望着天空说。我的视线回到地面,沉迷地看着弟弟仰起的侧脸。

“好俊俏的脸。”我阐述着感想。

旁边的停车场空空如也,那块空阔的地上白天也许停了许多观光大巴,现在却只停着应该属于职员的两三辆私家车。

“喂,我们怎么回去啊?”

我一问,弟弟也瞬间愣住了,说“我去问问”,快步折回了美术馆。

我们用入口侧面的公用电话叫了出租车,等了三十分钟。来关大门的人怜悯地看着我们。飘落的小雪中,我们终于坐上了出租车,此时太阳早已下山。

“好冷。”我哆嗦着说。弟弟说:“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