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第3/5页)

“你和哪些人吃午饭?”

“这很重要吗?好吧,譬如,本·麦奎尔,地点在邓迪[5]。他人很冷静,喜欢散步。他似乎并不认为我很‘理性’是一个可怕的缺点。不管怎么说,回到那个更大的问题上,我该如何表述得更清楚一些呢?为人友善并不是无趣,它是了不起的优点,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没办法天天做到这一点。如果‘友善’都成了无趣,那么我愿意无趣。我希望再也不要像昨天那样,你当着孩子们的面对我大喊大叫。我不喜欢大喊大叫的男人,那毫无魅力可言。我当初觉得你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吼人。”

柯尔斯滕站起身,走过去拿杯水。

本·麦奎尔。这个名字拉响了警钟。她以前提起过他。她有天下午去过邓迪——那是什么时候?大约三个月前?她说是某个理事会的聚会。本·麦奎尔这家伙竟敢请他老婆吃午饭?他完全疯了吗?甚至都没有经过拉比批准?——当然他永远也不会批准的。

他立刻开始了审讯:“柯尔斯滕,你和本·麦奎尔之间可有什么故事?或者他可有暗示过希望以某种方式对你——或者我该说你——发生点什么?”

“拉比,你别像个律师一样,用那种奇怪而超然的语气和我说话。如果我真有事情瞒着你,你觉得我还会和你说这些吗?我不是那种自恋的人,不会因为有人觉得我有魅力,便立刻就要脱光。但如果真有人觉得我很了不起,如果他会关注到我剪了头发,或欣赏我的穿戴,那么我也不会对他产生反感。我并不是圣女。当下,像我这种年纪的女人没几个是圣女了。甚至你可能都接受了你母亲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圣母。当她满世界飞时,你认为她晚上会干吗——在酒店房间里挑选着章节读基甸[6]《圣经》?不管她会干吗,出于为她好,我希望一切都曾经很美妙,希望她的情人们都爱慕她——我很高兴她那时有觉悟,从不把你牵涉其中。我祝福她。可惜的是,她因为无心之过,给你潜移默化了一些关于女人的非常扭曲的观点。是的,女人确实有自己的需要,即便她们有自己挚爱的丈夫,也是称职的母亲,她们还是希望有新的人、陌生人关注到她们,疯狂地想要得到她们。这并不意味着她们不再会合理安排每日的生活,思考着该给孩子们的餐盒里装上什么健康的餐食。有时候你似乎认为,这家里只有你有精神世界。但最终你所有的微妙感受其实都很稀疏平常,并无惊人之处。这就是婚姻,是我俩睁大眼睛,为自己做的终身选择。我愿意最大可能地忠诚于它,我希望你也是这样。”

说完这些,她陷入了沉默。挨着她站的地方,是一个柜台,上面有一大包从厨房拿出来的面粉,是她准备第二天和孩子们一起做蛋糕用的。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至于你抱怨说我从来没做过任何疯狂的事……”他还没来得及张口,那包面粉就飞过屋子,狠狠地砸在墙上,爆成一片白花花的云雾,过了好长时间才落到餐桌上、椅子上。

“你这个愚蠢、刻薄而又没能力的男人——这对你来说够疯狂吗?也许等你清理这一切时,你就会有时间体会家务活多么有趣。永远永远不要再说我无趣。”

她回楼上去了;拉比拿着簸箕和刷子,跪在地上清扫。到处都是面粉:他几乎用了整整一卷纸巾,把它们小心浸湿,用来清理桌子上、椅子上和瓷砖缝隙里的一堆堆面粉。即便这样,他也知道在未来几个星期内,它们还会四处可见,提醒着发生过这场风波。他边清理边回忆着——他很久没这么做了——自己当初有充分的理由娶这个独特的女人。

因此,一想到自己可能已经失去她,败给了一个邓迪理事会的勘测员,他似乎就特别痛苦——而且更糟糕的是,时下正值他自身不正,无法施展道德权威。是的,他知道自己很荒谬,但各种想法还是涌上心头。这奸情已经持续了多久?他们见过多少次面了?都是在哪儿苟且的?车里?明天早上他得彻底查看一下车里。他感觉一阵恶心。他觉得她生性很隐秘谨慎,完全可能开辟第二种人生,却让他摸不着任何头脑。他不知道该如何拦截她的电邮或窃听她的电话。她真的属于某个读书俱乐部吗?上个月,她说回去看望她母亲,会不会是和情人过周末了?周六她有时出去参加的是什么聚会?他也许可以在她的大衣里放一个跟踪器。立马他又忘了愤怒,陷入无边的恐惧。妻子要弃他而去了,或者她依然留下来,但会永远对他冷眼相对、怒目而视。他无比思念过往的时光,那时他们知道(他努力说服自己)要冷静、忠诚和稳定。他希望像个婴儿一样,躺在她怀里,把时间拨回去。他本以为他们会有一个非常安静的夜晚,结果现在一切都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