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第2/5页)

“合情合理?”

“家里的一切都太理性,被精心设计、严格管制——仿佛从现在开始,到我们升天那天,都已经安排好时间表。”

“我不明白。”柯尔斯滕说。她一脸纯粹的困惑。“管制?我就去把车修了一下,便立刻成了你脑子里那些反资产阶级的词汇所描述的恶棍?”

“是的,你是对的。你永远都是对的。我就不明白你怎么能轻而易举便让我感觉自己疯狂又可怕。我只是说,家里的一切都太有章有序了。”

“我以为你喜欢有章有序。”

“我也原以为是。”

原以为,过去时?”

“它让人开始觉得死板。甚至无趣。”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他禁不住想说最狠毒的话,试图摧毁他们的关系,以验证它是否真实、值得信赖。

“你讲话一点都不客观。我从来没认为家里的一切无趣。我倒巴不得它们这样。”

“就是这样。我已经变得无趣。你也是,只是你自己没注意到。”

柯尔斯滕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她以沉默维护着自己的尊严,从床上爬起来,手里握着正在读的书,走出房间。他听着她下了楼,关上了客厅的门。

“你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我对自己做的每件事都产生罪恶感!”他在她身后吼道。“圣婊子柯尔斯滕……”他的脚使劲跺在地板上,足以吵醒睡在楼下房间的女儿。

二十分钟后,他也下了楼。她正坐在台灯旁边的扶手椅上,身上裹着一条毯子。他走进去时,她没有抬头看他。他在沙发上坐下来,双头捧头。旁边厨房里的冰箱发出一声抖动,是恒温器启动马达的声音。

“你觉得我做的这一切都很好笑,是吗?”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却依然没有看他。“我把自己最好的职业生涯都抛弃了,为的就是管好两个让人筋疲力尽又抓狂的可爱的孩子和一个濒临神经崩溃的有趣的丈夫?你以为这就是当年我十五岁读杰梅茵·格里尔[3]那本血淋淋的《女太监》[4]时梦想的生活?你知道我的脑袋每一天要装多少毫无意义的事,才能让这个家正常运转吗?而与此同时,你做的却是怀揣对我的莫名怨恨,认为我阻碍了你所有的潜能,你没能成为建筑师——而事实是,你自己对钱的担心远远大过我。但你认为怪罪我更有用。因为如果这是我的过错,一切便就轻松许多。我得要求你一件事,就一件事——你对我尊重一点。我不管你在做什么白日梦,或东奔西走地忙活什么,但我不能容忍你对我态度粗鲁。你以为只有你时不时对这一切感到厌烦?让我告诉你吧,我也常常觉得没劲。我不知道你是否体验过,反正有时候我是不满意的——你不希望我管制你,我同样也不希望你管制我。”

拉比瞪着她,惊讶于她最后那句话。

管制,真的?”他问,“怎么用这么奇怪的字眼。”

“是你先说的。”

“我没有说。”

“你有说,就在卧室里,你说家里的一切都太理性,被管制着。”

“我确信自己没说。”拉比停住了,“你做了什么需要我管制的事吗?”

他们爱情的脉搏自当年植物园那个下午开始,就跳动至今,这一刻却停顿下来。

“是的,我和整个团队的男人都睡过了,一个不剩。我很高兴你终于问我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呢。至少他们知道如何文明地对待我。”

“你外遇了?”

“别胡说八道。我只是偶尔和他们吃吃午饭。”

“所有人一起?”

“不是的,探长,我更喜欢一对一。”

拉比一屁股坐在桌边,桌上堆着孩子们的家庭作业。柯尔斯滕在食品柜边走来走去,食品柜上钉着一张一家四口的大合影,拍摄于在诺曼底的一次特别快乐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