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第二章(第5/23页)

将军告诉她他这场秀做得很足,因为他认为这可能有助于巩固英法协约[52]。但是它似乎没能起到作用。法国人——无论是军官、士兵,还是女人——全都待在房间的一头,而英国人在另一头。法国人好像履行一种规则一样,比一般的男人和女人都要阴沉。一个侯爵之类的人——她知道这些都是奉行波拿巴主义的名人——被介绍给了她,他明确地通过语言表达出,从他的角度,他认为公爵夫人是正确的。这位侯爵把这话说给了佩罗恩听,他一句法语都不懂,听了这话突然被呛到了,好像他的舌头突然变得大到塞不进嘴里。

她没有听见公爵夫人刚才所说的话——那是个很不讨喜的公爵夫人,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凶狠而忧心忡忡——于是她俯下身,摆出学校里教的那种用于法国正统主义名流拜访时的彬彬有礼的姿态——但她觉得她可能会在和波拿巴主义者的正式交往中就把这种礼貌用光——回答说,毫无疑问,公爵夫人在这方面有权力……侯爵深色的眼睛给了她意味深长的一瞥,然后她回敬了他一个长长的、冰冷的眼神,明确告诉他她将了他一军,这浇灭了他的热情。

提金斯把他和她的会面演绎得相当不错。它像是他会做的苍白无力的事情,所以,有五分之一分钟,她琢磨着他到底有没有任何感觉或者感情。但是她知道他有……无论如何,将军满意地向他们走来,说道:“啊,我看出来了,你们在今天之前就见过面了。我本来以为你没空的,提金斯,你的兵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提金斯面无表情地说:“是,我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我抽时间去了西尔维娅的酒店,长官。”

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正是提金斯表现出的令人害怕的面无表情,使得第一波情感改变了她的立场……因为,直到那一刻,她还在讥讽这个房间里没有一个像样的男人……连一个你可以称他为绅士的都没有……因为你不能品评那些法国人……一向如此!但是,突然地,她感到很绝望!……她对自己说,她怎么可能打动,投入感情给,这个头脑迟钝的家伙!她好像是在试着搬动一个装满羽毛的、沉重的床垫。你从头上拽,垫子里的填充物就往下坠,挪动不了,直到你好像一点气力都使不出来,直到贞操美德都离开了你。

他好像有一只邪眼或者什么特别的保护神一样。他能力强到令人吃惊,他总是位于自己的蓝图的中心,正得令人吃惊。

将军相当高兴地说:“那么你可以空出一分钟来,提金斯,跟伯爵夫人说说话!谈谈煤矿!看在老天的分上,伙计,救救场吧!我累得不行了。”

西尔维娅从里咬着她的下唇——她以前从来没有咬过她的嘴唇!——好让她不要大声叫起来。这当儿最不能发生在提金斯身上的就是这个……她听见将军彬彬有礼地向她解释,伯爵夫人办这整个茶会就是为了煤炭价格。将军无可救药地爱着她。她,西尔维娅!以对一位年长的将军来说非常得体的态度……但是他为了她的利益不惜小小走一下极端。他姐姐也是一样。

她仔细看着这个房间,好让她的感官重新恢复正常。她说:“这里看起来像贺加斯[53]的画。”

法国人努力在各个方面保持着这个房间那种挥散不去、独特的十八世纪风味。伯爵夫人坐在沙发上,亲属聚拢在她身边。她有一个简直不像真名的名字:波尚-哈迪古茨还是什么的。这个发蓝的房间是八边形的,拱顶指向天花板正中心的一个玫瑰图案。仪表堂堂的英国军官和志愿救护队成员在左边站成一排,法国军官和各个年龄段、着纯黑衣服的女人——很明显都是寡妇——在右边站开一排,好像伯爵夫人洒下了一片日落后的海面。沙发上,坐在她旁边的并不是萨克斯夫人,靠在她身旁的也并不是将来的新娘。这个肥胖、不太体面、冷漠又恶毒的女人,穿着不堪的黑衣服,不堪到像是灰色毛呢,她一个人挡住了其他所有人,就像太阳挡住其他星球。一个胖乎乎、十分妖艳的人物,穿着便装,佩深红色玫瑰花形饰品,站在伯爵夫人的右边,他的手向前伸,似乎是在邀请人一起跳舞;一位极度矮胖的女士,显然也是一个寡妇,在伯爵夫人左手边,伸出两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好像她也在邀请人一起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