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第一章(第2/10页)

“对永生的圣徒发誓,”她叫道,“我一定会让他那木头般僵硬的脸痛苦地皱起来。”

在泛蓝的镜子里,几分钟以前,她看到了她丈夫玛瑙般湛蓝的眼睛,三十英尺以外,隔着扶手椅,在棕榈树叶之间。他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条马鞭,穿着不适合他的制服,看起来相当笨拙。相当笨拙且疲倦,但是仍毫无表情!他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在镜子里的映像,然后移开了视线。他动了动,好让他的侧影对着她,然后继续一动不动地盯着装饰在镶了玻璃的门上方的墙上的一只驼鹿头,那扇门通向酒店的内部。酒店侍应生向他走去,他拿出一张名片递给侍应生,说了几个字。她看到他的嘴唇动着,吐出这几个字,“克里斯托弗·提金斯夫人”。

她无声无息地说:“他的骑士精神真该死!噢,真该死,他的骑士精神!”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看到了她,和佩罗恩在一起,所以他既没有向她走过来,也没有直接告诉侍应生她的位子在哪里,就怕让她尴尬!他让她自己过去,如果她愿意的话。

侍应生,映在镜子里,曲曲折折地来了又去,提金斯仍然盯着那个驼鹿头。他拿回了那张名片,夹回他的手册里,然后和侍应生说话。侍应生带着他们阶层特有的礼貌热情地耸了耸肩膀,耸肩膀的同时一只手指向朝里的门,领着提金斯进了酒店。拿回卡片的时候,提金斯脸上的线条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就是那时,西尔维娅发誓她一定要让他木头般僵硬的脸皱起来……

他的脸让人不能忍受,沉重,僵硬,并不粗鲁,但是他的目光高高越过所有这些东西和人类,凝望着一个遥远得无人能进入的世界……不过,在她看来,他如此笨拙而疲倦,再折磨他几乎要有失风度了。这就像鞭打一只行将就木的斗牛犬……

她沉回自己的椅子,有一瞬间几乎是灰心丧气,说:“他进了酒店。”

佩罗恩突然焦虑地从椅子上向前坐了起来。他嚷嚷着说他要走了,然后他也灰心丧气地沉了回去。

“不,我不走,”他说,“我在这里可能还安全得多。我要是走,可能正好碰到他出来。”

“你现在也知道我的裙摆保护着你了吧。”西尔维娅轻蔑地说,“当然,我在的时候克里斯托弗是不会打人的。”

佩罗恩少校用两个问题打断了她,“他会怎么做?他在酒店里要做什么?”

提金斯夫人回答:“你猜!”她补充了一句,“在类似的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去砸了你的卧室,”佩罗恩马上说,“我发现你离开了伊桑若之后就是这么做的。”

西尔维娅说:“啊,那地方原来叫这个名字。”

佩罗恩呻吟道:“你简直冷酷无情——没有更适合的词了。冷酷无情。你就是这样。”

西尔维娅心不在焉地问,为什么他偏偏在这个关头说她冷酷无情。她想象着克里斯托弗笨拙、脚步沉重地走过酒店的走廊,看着各间卧室,给侍应生一笔慷慨的小费,保证把他安排在跟她同一个楼层。她几乎可以听到他那并不令人讨厌的男性嗓音从胸腔发出,微微震颤着,也让她感受到了共鸣。

佩罗恩继续嘟囔。西尔维娅冷酷无情,是因为她竟忘记了布列塔尼的那个小村庄的名字,他们在那里共同度过了无比美好的三个星期。尽管后来她离开得那么突然,她所有的衣服都还留在旅馆里。

“唉,那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盛宴。”西尔维娅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佩罗恩身上,继续说,“老天!你觉得对你来说那会是什么盛宴吗,专门为你开设的吗[44]?我为什么要记得那个可恶地方的名字?”

佩罗恩责备地说:“伊桑若-勒-佩旺谢?多么好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