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被涂鸦的墙(第3/4页)

之前她在泰雷津犹太人居住区住过的那栋楼现在是一栋不再伤害人的居民楼。她抬头望着三楼。她告诉我她的一个表哥之前是木匠,给她做过一个书架。我们走向另一栋楼的时候,她跟我讲了很多事情。那栋楼现在是一个博物馆,所有的房间里面都塞满了床铺,还是犹太人居住区时期的老样子。那是一个让人感到窒息的地方,那么小的地方却塞了那么多的床铺,甚至还有一个曾被当做公共便盆使用的陶瓷脸盆。

“你可以想象得到是什么味道吗?”她问我。

想象不到,我想象不到。

我们进入了另一个展厅,那里有一个保安。墙上挂着当时的画和海报,展厅内播放着著名钢琴家和作曲家维克托·乌尔曼的歌剧,最后他变成了泰雷津最积极的文化使者之一。蒂塔站在大大的展厅中间,无聊的女保安看着她,她开始轻轻地唱起了乌尔曼的歌剧。她的声音是泰雷津孩子们的声音,那天上午面对极少的公众再次响起,虽然人少,大家还是很惊讶。保安甚至都不敢上前去打扰她。那个时刻,时间又再次回到了过去,蒂塔再次变成了迪迪卡,穿着她的羊毛长袜、带着梦幻般的眼神唱着歌剧《布伦迪巴》。

在由泰雷津回布拉格的路上,由于大巴车全是密封车窗。为了我们不被热得窒息,蒂塔强烈要求司机打开天窗,但司机却无视她的要求。她自己便开始打开天窗,然后我也上去帮忙。最后,天窗终于被打开了。

坐在车上的时候,一个在我脑子里萦绕了好几个月的话题出现了:3月8日那天下午,9月份运来的那批囚犯要被送到毒气室,面对灭绝营的这一紧急情况,当弗雷迪·赫希考虑抵抗组织提出的让他领导武装暴动的提议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弗雷迪·赫希这样勇敢的人,为什么会服用大剂量的苯巴比妥去自杀呢?

蒂塔看着我,感觉她的眼里装着整个世界。我开始懂了。从她的眼睛里我读到了奥塔在他的书中写到的内容。难道《被涂鸦的墙》不是一本虚构的小说?或者说是虚构的,只是为了掩盖一些事实。如果奥塔在别的内容中提到这些,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很严重的问题?

蒂塔要求我保密,因为她认为她告诉我的内容可能会给她带来麻烦。

因此,为了代替她给我解释的内容,我在此复制奥塔·B·克劳斯撰写并发表的描写家庭营地情况的小说《被涂鸦的墙》的部分内容。书中极少的人物使用了真实姓名,31号营房的教员弗雷迪·赫希便是其中之一。这一块讲述了党卫军们把9月份运来的囚犯迁到隔离营之后,抵抗组织要求赫希领导武装暴动,而在这一转折关头,他要求考虑一会儿:

一个小时之后,赫希起身去找其中的一个医生。

“我决定了。”他说,“天一黑我就下命令。我需要一片药镇静一下。”

……

医生想,武装暴动抵抗德国人,这太疯狂了,这是要让所有人都死:被运来就注定要死的人、家庭营地的囚犯,甚至门格勒要求留下的医院人员。这个男人之前发狂过,很显然现在他还不正常,如果不阻止他的话,犹太医生就会同其他囚犯一起死掉。

“我给你镇静剂。”医生对他说道,之后便转身向药剂师走去。

药品一直奇缺,但他们还有一点镇静剂。药剂师给了医生一小瓶安眠药。医生把药片倒了出来,合上双手使劲地晃着。有一些凉茶在他的碗里,然后他便一直摇晃着碗直至所有的药片都溶解在那浑浊的液体中。

刑事法典里有词汇描述1944年的那个下午,弗雷迪·赫希究竟发生了什么。有时,虚构的小说会隐藏一些不能说出来的真相。

只要是能在官方的评论文章上读到关于赫希的内容,每次都会有更多的证人出来推翻他自杀的言论。麦克·霍尼,之前在家庭营地从事医疗队送信工作的幸存者,对证人罗森博格在他的回忆录中就1944年3月8日所说的“当他向他们要一片治疗头疼的药时,他们给了他大剂量的苯巴比妥”这句话表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