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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墓地街的时候,卢米迅速做出了决定。那边的人行道上没有那么多冰。她转身向旁边的公墓跑去。

男人跟着她跑。好在他跑经那些滑的路段时也一样艰难。

我也是土尔库的。

别响了。

卢米努力用另外一句话来填满她的大脑。

快跑宝贝,快跑宝贝,快跑宝贝……

雪瑞儿·可洛救了她。马丁靴却一次接一次地背叛她。卢米在心里骂了起来。从今往后,她大概每天都必须穿着带钉子的跑鞋,免得突然被人追杀。从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来看,这种情况极有可能。

她拐进了墓地。万伊诺·林纳[5]的墓被她甩到了后边,尤伊斯[6]的墓被她甩到了左边。这两位都是顽主。尤伊斯说,一切,除了生命,都是多余的[7]。现在不必要的死亡才是多余的。死在墓地里,真够讽刺的。

男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卢米知道现在不该往后看,那样做只会让她失去宝贵的几秒钟的优势。她能不能跑到公墓的教堂里去?还是跑到亲属领取死者骨灰的门口去?那边有人吗?如果有人,那个人会让她进去避一避吗?

不能在墓地里跑步。

她的耳边响起了妈妈说教的声音。对不起了,妈妈。就连你也不是什么事都知道,什么事情都能命令我。有的时候我只能逃跑。

死了的人是不会在意的。死了的人就是死了的人。死人是不会动的,哪怕有个女孩在坟墓中间跳来跳去。女孩还不想成为死人,所以她必须跑,尽管她每跑一步,脚都不由自主地打滑,尽管冷空气已经快把她的肺扎成了蜂窝,尽管汗水在厚厚的外套和毛衣下淌成了小溪。

墓地里高高的云杉都穿上了一层白色的外套,已经看不出轮廓。松枝被厚厚的卢米压得下垂,垂向一座座坟墓,垂向在墓地里行走的人。

死了的人和活着的人。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

来审判我们吧。

活着的人和死了的人。

卢米似乎已经听到了男人的喘气声。用不了几分钟,男人就能抓住她的外套的后襟了。

这时,好像发生了什么。卢米听到了一声撞击声,愤怒的抱怨声,然后是一连串爱沙尼亚语的脏话。

她不懂那些单词,但单词的意思并不难懂。她没有扭头,她的双腿因为有了希望变得更有力了。

维沃·唐脚下一滑,摔倒了,左边的膝盖重重地撞到了结冰的地面,传来一阵剧痛,令他立刻意识到游戏已经结束了。他不可能再追上女孩了,他能一瘸一拐地走回家就不错了。

像一条挨了打的狗。

像一条被羞辱了的狗。

怒火再次在维沃的体内翻腾,比刚才更猛烈,更火热,也更扼杀他的思考。

他没有思考。他只是全身每个细胞都感觉到必须让女孩停下来。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他举起枪,瞄准。

卢米听到了一声闷响。然后有东西嗖地从她的大腿边飞过,击中了一块墓碑,击碎了墓碑的一角。

是子弹。

男人居然朝她开枪了。

卢米的心跳突然每分钟多跳出了二十几下。她迈开腿跑,加速,几乎飞了起来。顾不上路滑,顾不上天气冷,也顾不上背上流成了小溪的汗水。

跑出好远、好远、好远以后,她才敢回头看。男人的身影小小的,好像倒在墓地中央的小路上捂着膝盖。有个好心的老奶奶走过去帮忙。

手枪不见了。也再也没有新的子弹飞过来。

卢米继续跑,不过她立刻感到脚步轻了。她知道自己逃脱了。

这一次她逃脱了。

天花板的油漆上有很多条裂缝。这些裂缝形成了一条条奇怪的,似乎没有任何出口的路。卢米躺在床上,看着裂缝一条条交织在一起,让愤怒慢慢地在胸中膨胀。她把一只淡蓝色的、已经破旧了的毛绒兔子紧紧地压在肚子上,毛绒兔子的一只耳朵早已不见了。就让毛绒兔子再承受她用力的握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