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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笨拙地走到衣帽架前,穿上雨衣并带上一顶斜纹软呢帽。他把帽沿拉至耳朵,看上去难以置信。

“啊,我——”麦克斯抗议说。

H.M.极具尊严地走出理发室,麦克斯跟在他后面。一直跟到出售纪念品的商店前,H.M.的态度才缓和了些。

“现在,想说什么就说吧,”他抽了下鼻子,嘟哝道。“如果刚才在那儿谈的话,恐怕十分钟之内船上到处都是口哨声。”

麦克斯感到如释重负。

“很荣幸再次见到您,H.M.。”他说。“您看上去并不显老,您为什么上这艘船?为什么要保密?”

“我老了,”H.M.沮丧地说,“还消化不良,瞧见了么?”他从雨衣口袋里掏出一个装满白色小球的大瓶子,用力吸了一下。“我也许活不了多久了,年轻人,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尽我最大的力量。当我死了以后,”——他看着麦克斯,眼神中仿佛预示着最坏的结果——“也许他们以为还有更多的比我老的人。你不要在意我的行动,我有自己的理由。”

“您在美国呆了多久?”

“五天。”

麦克斯想了解更深一些。战争爆发以来,他就不知道H.M.在白厅(译注:英国政府)的地位变得如何,但他相信,无论是谁取代H.M.成为军事情报部门的首脑,这个老家伙仍然抵得过两个人。也许他是该谨慎一些,不要暗示出任何线索。

虽然晚餐时间已经过了,但他还是第一次在航行中不觉得饿。

“船上发生的事,”他问,“您知道吗?”

H.M.小声嘀咕着,他一面听,一面在心中打着腹稿。眼镜下锐利的小眼睛逐渐睁大。

“噢,我的眼睛!”他叫道。“光影!影——” 他举起拳头,仿佛受到了魔鬼的折磨和迫害,“不会又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吧?”

“恐怕是的,而且比您以前见过的更糟。我还记得一些您办的案子,您只需揭示凶手是如何从上锁的房间出去的(参见1938年的《犹大之窗》),或是怎样穿过雪地而不留下足迹(参见1934年的《白修道院谋杀案》)。这次需要您解释一下指纹——真实的指纹——由一个不存在的凶手留下的指纹。您可以看出这是怎么做到的,H.M.,如果您能参与进来的话,将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帮助。佛朗克担负的责任实在够多了。”

“难道你以为我就没有担负什么责任么?”

“哦,您的确有,可您是在这类事中成长起来的。佛朗克不是。”

他几乎以为自己说得太多了。H.M.看着他,眼神里充满威严,他的一只眼睛斜闭着,另一只则睁得大大的。麦克斯在心里搜寻着恭维话,打算转移他的愤怒。

但是,H.M.充满尊严地撇了撇嘴角,做出了决断。

“我需要空气,”他说。“大量的空气。到甲板上去,把整件事告诉我。”

他们摸索着穿过黑暗的船舱,这种黑暗被定义为黄昏。如果黑色可以分等级——不仅仅是漆黑——海上的第三个夜晚也许比前两个晚上亮一点。正好能看清放在面前的手,不过仅此而已。

他们站在B甲板的下风处,没有帆布遮挡。随着甲板的起伏,闪烁的星星看起来一晃一晃的。外面的温度已接近冰点,寒风吹进麦克斯的衬衫,胸膛变得麻木起来,头皮和手掌也感到刺疼;但他喜欢这种感觉,这使得他精神一振。

他们可以在栏杆旁看见下面的光亮。到处漆黑一片,只有船边的浪花发出微弱的白光。浪花在船边就消失了。这是死亡之光,仿佛尸体前的烛光浮在海上,一层层的,像解开的缎带般向两边延展。给人感觉就是要在巨大的噪声中排除其他的声音。这让人思维迟钝,觉得瞌睡。

“现在,年轻人,”一个声音从他身旁的黑暗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