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章(第3/9页)

我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没有被她发现。这时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我可以一直等在这里,离她就几码远,直到我看清前来和她相会的那个人是谁。紧接着,她扭头往我所在的方向看过来,她知道有人正在监视自己。她将车窗摇下半英寸,用法语厉声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她似乎把我当成了港口中那些数不清的叫花子中的一员。随后,她打开了车前灯。“哦,上帝啊!”她惊呼一声,“你已经回来了。”她的口气听上去就像是她得了一场反复发作的热病。

她推开车门,我钻进车里坐在她身旁。从她的亲吻中我能感觉到疑虑不安和恐惧。“你为什么要回来?”她问我。

“我想是因为思念你吧。”

“你非得在跑开以后才能发现这个事实吗?”

“我希望,如果我离开了,事情也许会有所改变。”

“什么都没有变。”

“你在这里做什么?”

“在这里想你,比在其他地方都要好。”

“你不是在等人?”

“不是。”她抓起我的一根手指,扭得它生疼,“知道吗,我也可以当几个月圣人。除了在梦中。我在梦中背叛过你。”

“我对你也一直很忠诚——以我的方式。”

“你不用现在就告诉我,”她说,“你的方式是什么。只要安静下来就好。留在这儿。”

我从了她。我的心里半是喜悦,半是愁苦,因为情况再清楚不过了,什么事都没有变,只有一样除外:我们不会在哥伦布雕像旁边分手道别——今天我没开车过来,她得把我送回去,得冒着在“特里亚农”附近被人看见的风险。甚至在和她享受鱼水之欢时,我也在试探她。如果她刚才是在等待另一个情郎与她幽会,那现在她肯定没有胆量向我求欢。但紧接着,我又告诉我自己,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试探——她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正是这份无所畏惧将她和她丈夫绑在了一起。她发出一声我记忆中熟悉的轻叫,然后用手堵住了嘴。她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整个人就像一个疲惫的孩子,偎依在我的膝上。她说:“我忘了关窗户。”

“我们最好赶在熄灯前上山去‘特里亚农’。”

“你找到买主了吗?”

“没有。”

“我很高兴。”

公园里,伫立的音乐喷泉化作一团黑影,没有水流,没有音乐。电灯泡在暮色中闪烁,显出那条宣言:“我是海地的旗帜,统一而不可分割。弗朗索瓦·杜瓦利埃。”48

我们经过通顿·马库特烧毁的房屋所剩下的漆黑房梁,爬上山冈,向佩蒂翁维尔驶去。上山途中有一道路障。一个穿着破衬衫和灰裤子,头戴一顶想必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旧软帽的男人走到车门旁,垂在他身上的步枪枪口朝下。他命令我们下车接受检查。“我会下车,”我说,“但这位女士是外交使团的人。”

“亲爱的,别大惊小怪,”玛莎说,“特权这种东西如今已经不存在了。”她带头走到路边,把双手放在头上,对那个民兵露出一丝令我厌恶的微笑。

我说:“你没看见车牌上写着C. D. 吗?”

“而你就看不出来,”玛莎说,“他不认得字吗?”民兵碰了碰我的臀部,用双手在我两腿间上下摸索了一阵。然后他打开了轿车的行李厢。这番搜索不是特别利落,但也很快就结束了。他在路障中间清出一条通道,放我们过去。“我不想让你独自开车回家,”我说,“我会借一个侍童给你——要是我还有一个留下的话。”接着,开了半英里后,我的思绪又回到了原先的那份猜疑上面。如果说丈夫对妻子的失贞是出了名的无知无觉,我猜想,情夫的毛病则正好相反——他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出轨的痕迹。“告诉我,刚才你等在雕像旁边,到底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