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4页)

她的目光久久在“看妇护”和“35岁”之间徘徊。做护士,对她来说是大材小用了,不过19万的收入颇具诱惑力,刘莉每月的生活费只有8万啊,这样一比,19万简直是富翁了。年龄是超了,或许人家会看在她的医龄上能通融通融呢。

她决定去试试。

说去就去,第二天一早就出了家门。乘都营三田线地下铁,在本莲沼下了车,走不到10分钟就寻到了大冈正仁的济民会。两扇蒙着白纱的小玻璃门,门口摆着两盆日本人叫作“贝贝罗”的小花。小门紧闭着,整条胡同从头到尾不见一个人影,要不是墙上这块方牌子,金静梓决不会相信这儿就是医院。北京的医院不论大小,哪天门口不排几十,取药的,划价的,交费的,挂号的,等化验单的,候诊室里永远乱哄哄开了锅一般。有的医院叫号用扩音器喊,专门有人维持秩序。人多,病也杂,大夫护士便千百般的不耐烦,一个上午看40名,打仗一般,精疲力竭,甭指望给谁个好脸儿。

金静梓将蒙纱的门推开一条缝,里面是个整洁的厅,并无医院的迹象。一个戴眼镜穿白衣服的考妇人坐在纱发上正打毛衣。金静梓上前问道:

“请问,这儿是济民会的医院吗?”

老妇人抬起头看见她,赶紧放下毛活站起来,“哦,是的。您要看病?”

“不。我是想打听一下这儿是不是济民会医院。”

“这里是济民会医院。才开业时间不长,楼下是门诊,楼上是病房,有二十几张床位,目前只设心血管内科。济民会的医院分散在各个地区,各居民点都有。”想不到老妇人口齿伶俐,头脑相当清楚。

“您是这里的医生?”

“不,我是医生的母亲,我儿子大冈正仁是这儿的主治。”

“是这样,”金静梓掏出广告说,“听说您这儿招聘护士,我来看看。”

金静梓这么一说,对方便把她请进一间办公室,让她坐在病人看病用的小凳上,说大夫正在上头查房,一会儿就下来。

办公室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办公桌,一把小转椅,倚墙的屏风后面是检查床。金静梓在房内闻到一了股久违的来苏味儿,内心一阵狂跳,四下寻视,终于发现气味来自门边放着的一盆洗手水。她仿佛又回到了产科病房一周一次,她们用这种水擦拭桌椅床凳,小护士常因浓度掌握不准,烧得满手脱皮。她将一个手指伸进盆内,冰凉絮状的液体被搅动起来成了均匀的乳白。

医师大冈正仁推门进来了,金静梓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说明了来意。

“您是中国来的?”大冈用手指梳理着稀疏的头发,坐在办公桌后面。

“是的。我在中国的医院里干了15年,这是我的大学毕业证书。”

大冈接过证书,仔细地翻看,“解剖98分,生理94,病理85,药理90——成绩不坏……”

金静梓一阵慌乱,刚才给人家胡谄说是36岁,人家一看毕业证书这不全露馅了么。

大冈将毕业证书还给她,沉吟了一下说,“我现在考虑的不是您的工作能力而是语言能力,主要是听力和表达力。作为医务工作者,语言要求标准与确切,不能有丝毫的含糊与失误。”

“我以前在中国学过日语,到日本生活近一年了,仍在不断学习,日常的生活用语完全可以应付。”

“不单是生活用语,比如——”

大冈顺手拿过一本医学杂志,指着几个片假名单词问她是不是都认识。

“皮肤路亲”,金静梓拼读着外来语单词,在她所记忆的英文、拉丁单词中苦苦思索,找不出任何印象,只好说“不知道。”

“是镇痛涂布药。”

原来是伤湿止痛裔,中国从没人管它叫皮肤路亲。

“下边这几个呢?”

“库勒奥索涛,奥那尼……”金静梓努力思索着,避免再发生刚才“伤湿裔”那样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