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4/5页)

“去哪个医院了?”

“说不上。妈让我看家,说爸回来自个儿下方便面。”“你姐姐没回来?”

“没有。她下午来过电话,明天随着学校去箱根游览,一大早要赶小田急的火车,不回来住了。”

“她倒轻松——”李养顺对卫红近来的所做所为揉发不满意,连名儿也改了,叫中野今日子,是摹仿流行歌曲巨星小泉今日子的名字改的。赶时笔!李养顺夫妇想方设法让她进了日语学校,为的是明年能考上个女子短期大学,女孩儿没文凭连对象也找不着,她不比胜利,怎么着都可以混,不把下边的道儿替她铺平了便没法儿走。夫妇俩咬着牙拿出9万块,给她去日语学校报了名,将来无论干什么,哪怕是家庭妇女呢,也得先过语言关。日语学校入学条件极苛,求学者必须受过12年以上教育,卫红报的是文科,学校规定的课目有日语、英语、世界史、数学等等一大堆。他们为女儿担心,3个月,这些课程未必跟得上,到时拿不回毕业证钱就是白扔。卫红倒不以为然,“上呗——念书有什么难、的。”经过“文革”的学生对念书都有股豁出去的混混劲儿,不怕考试挨训,不怕罚站找家长,“文革”十年练就了刀枪不入的脸皮和筋骨,无论在中国还是外国,都能让老师叹为观止。卫红进了日语学校,等于进了联合国:新加坡,土耳其,美国,西德,毛里求斯,她的同学哪儿都有,英语、日语出奇地大有长进,李养顺夫妇这才信了“语言环境”的说法。想把三儿也送进去深造,无奈只有6年的学历,只好屈尊在玛尤米的学校读五年级,还是试读。

胜利和梦莲架着母亲回来了,母亲一边脱鞋一边:说“太郎也下班了么,陪我一起吃饭吧。”

“还吃啊?5口人的饺子都让您一人吃了。”胜利直簪嗓子喊。

梦莲说,一下子没看住,近百个饺子却让老太太吃了,吃完了也不言语,跑到大门口的水泥台阶上坐着,见了人就喊“依豆”,还是玛尤米跑进来说,快把奶奶拉回来吧,跑远了就不好找啦。我想,她吃了那么多饺子,消化得了?就赶紧找了几片酵母片,老太太愣说给她的是“氰酸钾”,怎么也不肯吃。工夫不大就喊胃疼,真撑坏了还不是我们的麻烦,我就和胜利把她领到野坂诊所那儿。

胜利说:“顶难的是对大夫讲明白奶奶的病,她就会捂着胸口说疼,把前因后果讲清楚了实在费劲,什么韭菜、饺子、酵母片这些词儿我都不会说,连我奶奶多大岁数也说不明白。野坂大夫倒挺知趣,干脆什么都不问了,用手指头在奶奶肚子上按,嘭嘭地敲。后来,他跟护士商量着把奶奶推到B超诊断室,往奶奶肚子抹石腊,演小电影儿。我跟妈说,这下得崴泥,这玩艺儿叫CT,我爸单位大鼻子老万得了胃癌,就是用B超査出来的。妈问得多少钱,我一算计,可糟了,甭说日本,就是在国内咱们自个儿出钱也做不起CT。想拦人家,野坂又那么仔细认真,在国内看病大都是一分钟速战速决,话没说完那边药方就开出来了,态度象野坂这么好的大夫少见。妈说野坂态度再好咱们也得交钱,下一项无论查什么咱们也不干了。就这,怕一个月的生活费搭进去了。我真后悔把奶奶往大夫这儿送,不就吃多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妈就是胆儿小,怕落不是。从心到肺,从胃到肠,CT查个遍,野坂到底也没清楚奶奶肚子里有多少饺子。他不甘心,好象总得找出点毛病才算完,就说奶奶是老年忧郁症。屁!CT查出忧郁症来?他还要化验大便和血,妈说得了,给开点儿消化药就成。我也说没那么复杂,野坂才好不情愿拿起笔来。又问吃中药还是吃西药,妈说中药,孩子们有个病什么的她向来信服中医。野坂倒省事儿,一包焦山楂,一包糊麦仁儿打发啦。敢情一算账,中药比西医还贵,中药都是进口的,加着海关税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