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又名:灰蒙蒙一天发生的事件仍在继续

我累了,朋友,累了:心要求平静。

一天跟着一天飞逝……

亚历山大·普希金(1)

无限性

正当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杜德金为阿勃列乌霍夫的嘴巴突然变得滔滔不绝感到吃惊,握了握他的手便机灵地钻进脑袋黑黝黝的人流里,而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则感到自己又膨胀开来时,我们把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给落下了。

正当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的各种沉重地搅和在一起的情况忽然出乎意料地得到顺利解决的时候,我们把他给落下了。

在这一刻之前,来自梦呓和可怕的阴霾的大堆东西重重叠叠堆积了起来;事件的哈乌里让卡尔(2)的威胁已经过去并消失了——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在夏园里的等待;乌鸦不安的哇哇叫声;红色的绸缎;舞会——也就是说:像一场丑角戏里穿着叮当响的花条衫的滑稽演员们——在大厅里飞转,一些两腿火红的滑稽演员、驼起黄色背部的彼埃罗和苍白像死尸、吓得小姐们赶忙躲往一边的小丑;一个戴浅蓝色假面具的人稍稍屈起双腿跳着舞,他稍稍屈起双腿谦恭地递过一张纸条,接着——可耻地从大厅逃跑,差点儿逃进厕所——在门外空地边上,在那里他被一个先生逮住;最后是——彼波·彼波维奇·彼波,也就是一个内容可怕的沙丁鱼罐头盒,它……一直……嘀嗒嘀嗒在响。

一个内容可怕的沙丁鱼罐头盒,它能把周围的一切变成一团血淋淋的泥浆。

我们把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落在商店橱窗附近了,我们抛下了他;在我们与参政员的儿子之间开始下起急剧的雨点;雨变得像一张网似的下着;在这张网里,所有通常沉重的东西、建筑物的凸出和凹进部分、像柱、大门口、砖砌阳台上的飞檐,都失去了清晰的外形,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只是朦胧可见。

雨伞都打开了。

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站在橱窗边上心想,没有比这更沉重、更不像样的了。这不像样延续了一昼夜,也就是二十四小时,或者说——怀表的秒针嘀嗒响了八万零六百下:八万个瞬间,也就是一昼夜所有的小点。可瞬间一到,也就是对他的进攻——一秒钟,一瞬间,一个小点——猛地向四周飞溅开来后,便慢慢变成一个不断膨胀的宇宙般庞大的球;这个球绷裂了;斑点脱落到世界的空旷处:一个顺时间的游客倒下了,不知掉到哪里及什么东西里,可能,他掉进世界的空间里了,直到……新的一瞬间。怀表的八万下嘀嗒响就这样不分昼夜地伸延着,每一响——都是在炸裂:斑点脱落成无限性。

是啊,比这更难以忍受的不像样——再也没有了!

最好是别去想。可是——有的地方在想,也许——在鼓胀起来的心脏上,有些思想在撞击,它们不在大脑里出现,可还是在心脏出现;心脏在思想;在感觉的——是大脑。

自然地出现一个机智巧妙的、通过一些细节制订出的计划;而且是——相对地——没有危险的计划,但却是……卑鄙的——对……卑鄙的!

它是谁想出来的?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他能想到这样的计划吗?

问题在于:

最近这几小时,一些多刺似的零星思想一个劲儿地像来回飘游的熊熊火焰和星火,像圣诞树上欢乐的金银线,自然地出现在眼前:它们不停地散落到被意识照亮的一个地方——从黑暗处到黑暗处,一会儿像个弯曲的小丑身形,一会儿又像是一身橘黄色的彼得鲁什卡在跳加洛普舞,从黑暗处到黑暗处——顺着意识的亮光;意识毫无表情地照亮着所有一堆堆形象;而当它们互相融合到一起时,意识则在那上面描绘出令人震惊的、非人的思想。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当时差点恶心得吐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