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0年3月 安妮 于汉普顿宫(第2/4页)

我首先读了艾米莉亚的信。她开头就列了一大串她收到的赞美,说她在克里夫斯属于她自己的宫廷里有多愉快。她喜欢我们的房间变成她一个人的所有物。她还跟我讲了新礼服的事,还有那些原来属于我的裙子现在都归她所有了。这些都将成为她的嫁妆,因为她就要结婚了。我对此倒抽了一口气,而罗奇福德女士温和地说:“我希望不是坏消息,殿下。”

“我妹妹就要结婚了。”

“噢,真好。许配给了好人家吗?”

这和我的好运相比不值一提,当然了。我应该嘲笑艾米莉亚这次胜利的规模之小。但我在开口回答之前眼睛就湿润了。“她要嫁给我的表兄了。我的姐姐西比拉已经嫁给了萨克森公爵,而她就要去他们那儿并且嫁给公爵的一个弟弟了。”这样一来他们就成了快乐的邻里,我苦涩地想。这样他们就都在一起了:妈妈、哥哥、两个姐妹和她们的两个丈夫,唯独我,被送到这么远的地方,等着不能给我带来快乐、只有排挤和恶意的信,那是弟弟已经对我怀抱了一辈子的东西。

“不像您的对象这么好。”

“没有对象能和我的这个一样了。”我说,“但是她会很喜欢和我的姐姐一起生活,而我哥哥也喜欢把其他人聚集起来。”

“可她没有黑貂皮。”凯蒂·霍华德指出来,而她永无止境不知羞耻的贪婪让我笑了。

“是,那当然是最主要的。”我对她笑道,“没什么比黑貂皮还重要。”

我把艾米莉亚的信放到一边,我不能让自己去读她那些自信满满的期许了:家族圣诞、合家团聚、夏季的出猎、生日庆祝,还有抚养小孩:萨克森家的小孩都同样快乐地呆在婴儿床上。

我转而拆开了母亲的信。如果我期望在这里能得到一些宽慰的话,那么我就要失望了。她已经和奥利斯莱格尔伯爵谈过了,而且充满了焦虑。他告诉她我和不是自己丈夫的人一起跳舞,还穿着一件没有把我从脚尖包到耳朵的礼服。她听说我已经把克里夫斯的衣服都丢到了一旁,还戴着英国式的帽子。她提醒我说国王娶我是因为他想要一个新教的新娘,拥有毫无瑕疵的言行,而他是一个善妒的男人,也很不好相处。她问我是否要一路跳舞跳进地狱,还提醒我没有比年轻女人的放荡更重的罪了。

我放下了信,走到了窗边,看向外面漂亮的汉普顿宫花园,宫殿旁华美的人行道和小径,一路通往有码头和皇室船只在下锚处摆荡的河边。花园里有朝臣在陪伴国王走路,他们的穿着华丽得就像要去参加长枪比赛。而国王呢,比他身边的人都要高一头,肩像头公牛一样宽,披着一件金线的披风,戴着一顶镶钻石的天鹅绒软帽,就算隔着这么远,依然闪闪发光。他正靠在托马斯·卡尔派博的肩膀上,托马斯披着一件最好看的深绿色斗篷,用钻石胸针别了起来。克里夫斯,还有棉麻粗布和呢绒面的衣服,似乎已经离我很远了。我将永远也无法对我的母亲解释,我不是为了寻求虚荣心才在英国的潮流里搔首弄姿的,而是只有这样,我才不会看上去比现在更卑微,更遭人排挤。如果国王抛弃我,上帝明鉴,那不会是因为我穿得太好了。而是因为我让他恶心,而无论我是戴着像我奶奶那样的帽子,还是像小凯蒂·霍华德一样漂亮,都没有用。我做任何事都无法取悦国王,但母亲也不用向我强调我的生活就是建立在取悦他的基础之上的麻烦。我已经知道了,但是做不到。不管怎么样,我都做不到。

大使已经吃完了饭,我回到了桌边,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在我读最后一封信的时候他可以坐着,那封信是我弟弟的。

姐姐,他是这么开头的。奥沃斯坦伯爵和奥利斯莱格尔伯爵关于你在新丈夫亨利国王的宫廷里的态度和言行的报告让我十分烦恼。母亲会处理衣着和礼仪的部分,我只能请求你听从她,不要做出只会让你颜面扫地的言行。我们都很清楚你虚荣的倾向和不受管教的行为,但希望这仍然是一个家族内的秘密。我们希望你能改进,尤其是当现在世界的眼光正聚焦到你身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