擀毡(第4/5页)

就这样不停地撞啊,撞啊。每撞一会儿,就解下羊毛绳紧一紧草席卷,并再浇一遍热水。渐渐地,羊毛压瓷实了(需要不停撞压一个小时)。但这还不算完,斯马胡力又在草席卷的轴心插一根木棍,两头露出的部分系上绳子。然后他套上马,拉着绳子在不远处开阔的谷间草地上绕圈奔驰。那一卷毡子在草地上跌跌撞撞地滚动,没一会儿,就在那片深厚的草地上滚出一个浅色的“环形跑道”,“跑道”上的草全塌了。如此滚上一个多小时,才算大功告成。最后大家解开草席卷,毡子已经压得非常紧实了,沉甸甸一大片,一指厚。爷爷和哈德别克抬着它越过溪水去往对面山坡,把它摊开在半坡上,接受阳光的全面照耀。

我看到已经絮好的那条褐红色毡片上拦腰压了一长溜窄窄的白色羊毛,旁边还有几个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数字,意为制作此毡片的年月日。这是絮羊毛时用白色羊毛做上去的。等毡片压好后,这条白线和日期就像写上去的一样结实。斯马胡力说那是分界线,到时候会沿此线裁开,哪块是谁家的,一目了然。

之前我还奇怪呢,三家人的羊毛有多有少,放在一起,擀出来的毡片怎么分啊?

如果一家一家分开做的话,有的铺不满两块草席,有的远远超过两块。那点儿零头不好处理,便集合到一起,这也是节省劳力和时间的做法。

孩子们最喜欢的事就是滚毡了,三人一起跟在斯马胡力的马儿后面,追着滚动的草席卷跑了一圈又一圈,兴奋地大呼小叫。可是后来我也骑马威风凛凛地拖了两三圈,却没人跟着跑了。

太阳越升越高,临近中午,第二面草席也开始卷压了。这时渐渐起风,加依娜系在木头围栏上的红头巾美丽地飞扬着。正在絮第三面草席的人们加快了速度。果然,这面草席刚刚卷好,风就相当大了。整条山谷呼呼作响,散落的毛絮头也不回地向着山谷尽头飞去。

此时,除了压毡和滚毡的人,妇女和老人开始休息、喝茶。孩子们负责为正在压毡的人们递送酸奶、茶水。我也开始为大家准备午饭。

本来一天只吃一顿正餐的,但劳动的日子例外,一定要犒劳大家的辛苦。除了中午的正餐,晚上还要宰羊煮肉呢。

昨天,耶克阿恰的莎勒玛罕捎来了两大颗卷心菜,妈妈让我为大家炒菜。数数人头,统共十八个人,真头疼。菜切出来盛了三大盆,好在煮肉的敞口锅也蛮大,锅铲也够结实。卖力地搅啊拌啊,倒也能翻匀(要是多几样菜色就好了,一样炒一盘,不至于一炒就一大盆)。但大锅菜不比小灶,最后根本是煮熟的而不是炒熟的。尝一下味道,快要落泪。但端出去后,大家还是吃得高高兴兴。

由于还有一部分人的活计没法停下来,大家便分两批轮流吃饭。吃饭时,看到远处斯马胡力还在草地上一圈一圈单调地跑马,有些不忍心。他一定很饿了,这小子平时饿得最快。

饭后一时无事,托汗爷爷和扎克拜妈妈在风中的草席上面对面坐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并长时间静静地望着山谷尽头。加依娜鲜艳的红头巾在大风中呼啦啦横飞。大家都很疲乏了,但劳动还没结束。只有海拉提这小子掐不住了,在草地上铺开一面花毡趴上去呼呼大睡。顶着这么大的风也能睡这么实沉。

爷爷休息了没一会儿,就上山找柴火去了。不像我们去拾柴时只背些碎木枝回来,爷爷出手不凡,直接抬了一整棵倒木从树林中推下来。我们看着它沿着高高的山坡惊天动地翻滚了一路,最后停在水边。孩子们为此欢呼不已。等爷爷慢慢下山,又在孩子们的簇拥下扛了大斧头走到倒木边,痛痛快快劈了起来。哈德别克和杰约得别克跑前跑后,把碎柴块运到溪水这边的火堆旁。大锅还在不停地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