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06(第3/3页)

这种史上最致命的比胆量游戏,撒拉森玩过三次,而且三次都赢了。这样一个年轻人讲的话,阿布都·可汗酋长是绝对不会嘲笑的。

“留下来吧,”这个军阀平静地告诉他,“你一回去,沙特阿拉伯王室就会逮捕你的。以你的名字,绝对无法入境的。”

“我知道,”撒拉森回答,又给两人添了茶,“我离开这里,就会去圭达—去那里的军火商场,一千美元可以买到一份假护照,随你指定用什么名字。”

“或许吧—但是小心,大部分的巴基斯坦伪造者都是人渣。你要用什么国籍?”

“无所谓,只要能进入黎巴嫩就行。贝鲁特有个顶尖的医学院。”

阿布都·可汗愣了一下。“你要去学医,成为医生?”

他点点头。“如果我不是沙特阿拉伯人,还有别的方法能回去住在那儿吗?”他说,“那里并不对外国人开放,但是医生除外—很好的医学学位,就保证能拿到签证。医生还有另一个优势,调查总局不会监控医生。医生是要救人性命的,不是吗?”

阿布都·可汗微笑,但还是看着他。“那要花好几年。”他最后终于说。

“说不定要一辈子。”撒拉森也报以微笑,“但是没有其他办法,我应该替我父亲报仇。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上天在山里一直保佑我平安—为了要让我摧毁沙特阿拉伯王室。”

总督沉默坐在那里好久—他原先一直以为,这位年轻战士所做的任何事,都不可能比打下三架雌鹿武装直升机更令他佩服。但他错了。

他搅了搅杯子里的茶,最后终于举杯致意—他对复仇比大部分人更了解。“敬沙特阿拉伯,”他说,“一切都是安拉的旨意。”

“一切都是安拉的旨意。”撒拉森也回应。此后将近十五年,他们就不曾再交换过只言片语。总督和他的随从于次日黎明时离开。但是三周后,当外国战士们拆掉营地,等着这一年最后一场暴风雪过去时,总督的两名年轻侄子拖着脚步来到村子。

他们在暴风雪中不得不放掉坐骑,让那两只马自己去找更安全的地方,然后两个年轻人在风雪中爬上山来。没有预告,完全出乎意外地,他们就掏出一个小小的油布包出来,交给年纪只比他们大一点点的撒拉森。

撒拉森和他们单独在厨房里,他们等着他签收。里头是一本印着假名的黎巴嫩护照—不是在圭达市场里买来的劣质假护照,而是货真价实的真护照,里头规规矩矩登载着各种细节,是在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跟一个贪污的黎巴嫩大使馆职员买来的,花了一万美金,现金。

同样重要的是,里头还有各种签证和许可,显示这些证明文件的持有人三年前从印度入境,在一所很有名望的国际学校获得高中文凭。塞在这些文件后头的,是四千美元旧钞。里头没有信或解释,也不需要:就像一个老兵打完了自己的仗,就将手上那把保养得宜的AK-47冲锋枪交给另一个正要展开自己长征的战士。

随着春天开始雪融,撒拉森也开始长途跋涉,准备离开阿富汗。当他走在那些乡间小路上,战争毁坏的痕迹处处可见:被夷为平地的小镇,饱受蹂躏的田野,沟渠里的尸体。但也已经有人家开始种植最有利可图的“经济作物”—罂粟。快到巴基斯坦边界时,他碰到了五百万阿富汗返乡难民的第一波,而且此后愈来愈多。

边境一片混乱,完全是失控状态,于是这个无云的下午,他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走出阿富汗国境—带着虚假的过去、伪造的身份,还有一份真护照。难怪后来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寻找他。就像我前面说过的—他是个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