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14(第5/6页)

经过糕点店时,那个戴着大都会棒球帽的男子在后头对着我说:“要是你把那道该死的门打开,事情不是会比较简单吗,坎波先生?”

我的心脏停了一下,所有的恐惧都跌落在又大又空荡的胃里。接下来的那一瞬间,两个出自直觉又彼此矛盾的想法抢着要压倒对方。第一个是:所以一切就是会这么结束?退休的探员斗智失败,在一条巴黎的街道上被射穿头部,枪手大概是某个站在糕点店前的人。我猜想,这是给我的极刑吧,倒在人行道上流血致死,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把手枪放进口袋,跟那个戴着大都会棒球帽的男子走路离开,来接他们的车是—还会有什么?一辆白色出租车。

另一个想法是—他们不可能要来杀我。即使有个狙击手就在某栋建筑物的屋顶,或者在雅典娜广场饭店的某个房间里,那个戴棒球帽的家伙只要默默打个手势,枪手就可以完成任务了。在真实世界,杀手不会跟你讲话的:只有电影里的坏蛋才会有那种病态的需要,非得在扣下扳机之前把他们的人生故事告诉你。在这里,有太多危险了,你满心只想赶快把工作结束掉。看看圣托里尼吧。

然而,凡事总有第一次—所以我还是不确定该怎么办,该害怕还是不该松懈?我看着那名男子:一个五十来岁的黑人,身材瘦长,那张英俊的脸很憔悴。我告诉自己,这人比较像个不合格的退货瓷器,而非精致的利摩日名瓷。当他稍微走近我,我发现他右腿瘸得很严重,这个评估就更确定了。

“我想你刚刚叫我坎波先生?你认错人了。”我用法语说,每个音节都尽力模仿巴黎人的那种轻蔑口吻,“我不姓坎波。”我在争取时间,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这一点我们的意见一致,”他用英语说,“因为这个彼得·坎波并没有华尔街的交易执照,而且他管理的风险基金也不存在。”

他怎么会知道?我故作不经意地挪了一下位置,让他正好位于我和糕点店的橱窗之间。

“所以,如果你不姓坎波,那你是谁?”他继续说,“写过书的联邦调查局探员裘得·盖瑞特?唔,也不太可能—他已经死了。还有一件有关盖瑞特的怪事,”他冷静地说,“我跟他住在新奥尔良的表姐谈过,她很惊讶这个表弟的写作成就—她不太相信他看过半本书,更别说写了。”

他知道这些有关我的事情,但我还活着!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而且他似乎不打算杀我。我扫了一眼各个屋顶,想看看是不是有狙击手。

他望着我的双眼,知道我在干吗,但情绪完全不受影响:“我是这么想的,不管你是坎波或是谁,你用假身份过日子,又为了安全起见,用一个死人的名字写书。

“我想你曾经帮政府做事,只有四五个人知道你真正的名字。说不定还没那么多。

“对我来说,这表示去问你做过什么职业大概不聪明,但是,老实说,我不在乎。你的书是我读过的最棒的调查技巧专书。我只是想跟你谈谈这本书而已。”

我瞪着他。最后,我放弃了,用英语说:“你想谈一本书?!我差点杀了你!”

“不见得,”他说,然后压低声音,“我应该称呼你盖瑞特先生吗?”

“坎波吧,”我咬牙凶巴巴地说,“就是坎波。”

“不见得,坎波先生。我想如果有人要动手杀人,那应该会是我。”

他说得当然没错,而且你可以想象,这让我更火大了。他伸出一只手,没笑。后来我慢慢才晓得,他本来就很少笑。

“我是班·布瑞德利,”他镇定地说,“纽约市警察局的凶案组小队长。”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样,于是就跟他握了手—一个是正在重新学习走路的警察,另一个是退休的情报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