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与吉姆的婚姻生活(第3/10页)

“结婚后,你也准备直呼我父母的名字吗?”我心情沮丧地问吉姆,吉姆反问我他该怎么叫。此时我却不再愿意跟吉姆多说,按中国的习俗吉姆该叫我的父母“爸爸妈妈”,我心想:人家既然不稀罕我叫他的父母“爸爸妈妈”,我干吗穷攀呢?

结婚那天,吉姆和我一起往中国打电话,吉姆激动地跟着我大叫我的父母“爸爸妈妈”,叫得我心里五味杂陈。但是,结婚后我每叫婆婆一声“卡琳”,都感觉很羞愧,对婆婆不够尊重。

结婚那天,我感到很幸福,植物园中的大树,把所有的笑声和祝福都映衬成绿色。绿色,象征着无边的憧憬、无边的希望。

但是面对这幸福,我仍然有一缕挥之不去的乡愁。

我的父母没有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压根没有提出让自己的父母来,很麻烦,要办签证,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要花一大笔钱,我没有那么多钱。我的婆婆对我说:在德国,婚礼都是女方办的,梅,我们爱你像爱女儿一样,我们都给办了。这样的情况,我怎么还能提出邀请我父母来呢?

很幸福,但是总有那么一丝压抑摆脱不了。吉姆的父亲我的公公说,感谢我的父母生养了我这样一位聪明有教养的女儿,向我的父母敬一杯酒——隔着数万公里。我自己其实并没有太想着父母的养育之恩,小时候过生日有妈妈做的荷包蛋面,虽然没有包装漂亮的礼物,但是有时候有新衣服,现在啥也没有了。我不满意有了电话之后,父母也迷上时尚玩意儿,连信也不给我写了。父亲的信、父亲的家训、父亲的书法、父亲的文笔,都曾经是我的精神支柱,现在看来父亲对放弃写信并没有惋惜,他更愿意轻松地接我的电话了。在电话里,他一句话总是会重复好几遍,却不可能吟诵诗词了。中国往德国打国际长途很贵,父母不打,希望我打,不仅父母希望我打,国内的亲戚都希望我打电话,因为来自大洋彼岸德国的电话是令人激动和值得炫耀的事情。我一个人孤独地在德国生活,我感觉从父母那儿、从家人那儿都得不到什么安慰了,我庆幸自己在德国有吉姆和吉姆一家,当然我这种对父母和亲人的失望也是绝对不能对吉姆和吉姆一家说的,我要这个面子,要这个自尊,我还必须让吉姆对我父母好些。这一切我都只能一个人孤独地支撑着。算了,就独自一人嫁给吉姆了,嫁给德国了,父母不用来了,来了只会添麻烦,我也不在意父母是否能来参加我的婚礼了。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有一种失落和压抑,摆脱不了,挥之不去。

如果我和吉姆有一个孩子,那我在德国就真的落地生根了。但是谈到要孩子,我没有想到吉姆一句话就让我伤心不已。

吉姆个子一米八五,脸型标致,我梦想和他生个漂亮的孩子。吉姆咧着嘴,说玩笑也玩笑,说认真也认真:“什么,生孩子,像你那样的眯眯眼?”我的自尊心大受打击,跑到婆婆那儿告状,卡琳教育吉姆:“怎么这么傻啊,你和梅生的孩子一定是最聪明最漂亮的,远交是优势啊。”吉姆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嗯,妈妈你说得对。还有一个优势,梅很健康,她每项运动都好,滑雪一下就学会了,比所有德国女孩都快。”

我盯着吉姆的大眼睛却想:我在中国已经被认为是双眼皮、大眼睛,而且是深邃的大眼睛,吉姆就没有体会到他妻子深邃的大眼睛的智慧吗?滑雪的时候他的妻子不仅学得最快,连出租滑雪板的地方都给免费了,集体做游戏时,他的妻子的中国小魔术让所有的德国男士都看傻眼了,参加玩牌盘盘赢,把一个德国女士都气跑了,吉姆不是很为他的妻子骄傲吗?为什么到头来吉姆还是认为我的眼睛小、很奇怪呢?和我生个孩子就会很搞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