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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是没有解释他为什么就能“放下身段”。

或许只是缓兵之计,还在等待时机。没准儿他在寻思一个更为戏剧化的结局,以便更加堂而皇之地揭穿他。

博莱特心想,倘若事情果真如此,还有些个惊喜等待着年轻的西蒙呢。博莱特越是想着这些小惊喜,就越发觉得有意思。换好骑马服之后,他竟然带着喜悦的心情回想起镜子中的那张战栗的脸。西蒙不知道他博莱特已经通过了所有的“家庭”测试。当博莱特以对房子结构的了解通过了寻房测试时,他还不在场,大家伙也来不及跟他说这些。他只知道律师对博莱特的身份调查很满意。既然他一心以为,自己在面对着一个纯粹的冒牌货,他心里一定是窃喜不已,等着看他上钩。

是啊,年轻的阿什比先生就是这么个等着看人上钩闹笑话的好角色。

第一次试探是问他有关艾芬豪和赫里沃德打仗的故事。这事只有帕特里克才会知道。可同时,这也是他最容易忘却的事儿。

而这小木马则是只有帕特里克才能知道的事儿,而且还是帕特里克无论如何也不会忘掉的事儿。

可他博莱特分明也知道。

难怪阿什比先生会诧异惊奇,甚至感到困惑茫然。也难怪他看起来像是在脑袋里打着小算盘一样了。

想到这里,博莱特不免对他的导师亚历克·洛丁心生敬意。为了开导他,洛丁放弃了度假;作为一名教练,他是一流的。以后可能会遇到某个时间节点、某个地点、某件事情,就连亚历克·洛丁也忘记告诉了他,或者是他自己也没考虑过,这种情形才是最难缠的了。好在现在一切都在洛丁事前的掌控之中,博莱特也对自己的“剧本”谙熟于心。

甚至就连那个叫“特拉维第”的玩具马也不在话下。

那是个用黑沼木制成的小玩意儿。“只有一个基本的轮廓,有点儿超现实主义,”洛丁说过,“可依稀还是能看出个马的样子。”原本是系在玩具马车后头的,人们喜欢从爱尔兰带回类似这种沼木制成的纪念品,直到后来才发觉,似乎带培根回家更加明智。小马车是一块块木头拼凑起来的,可立马就和育儿房里的其他玩具一起被玩坏了。好在那匹小马粗壮结实,幸免于难,成了帕特里克钟爱的宝贝。马儿的名字则是洛丁取的:那年冬天的茶话晚会上,他和南希刚看完马术比赛,顺道来拉特切兹讨酒吃;可家里只有诺拉一个大人,她正和孩子们在楼下喝茶,因此他俩就加入了进来。正当他们想举杯祝酒时,突然想给帕特里克的马儿命个名。帕特里克老是管它叫作“我的爱尔兰小马儿”,觉得没必要大费周章地给它起个名字,因此对其他人的建议充耳不闻。

“亚历克,你会怎么叫它呢?”诺拉问洛丁道。那会儿洛丁忙着吃黄油面包,根本无暇过问玩具马的名字。

“特拉维第[1],”亚历克瞥了一眼玩具马,轻描淡写地说道,“就冲这玩意儿是爱尔兰农民用沼木做的。”

大人们相视一笑,可帕特里克当时还太小,尚且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以为叫“特拉维第”倒还妥当,听起来也响亮。似乎名字里囊括了战马阔步昂首、纵横嘶鸣、奔腾跳跃的矫健英姿,因此也算配得上他所钟爱的这匹小巧的黑色玩具马了。

“他那时候把马儿揣在口袋里,”洛丁在阿德莱德皇后行宫的客厅里说道(因为那天上午下了雨),“可等他长大了些,就拿了根格子呢的绳子把它系到床头上去了。”

是啊,难怪西蒙吓得不轻。对阿什比家一无所知的外人是绝不会知道“特拉维第”是为何物的。

博莱特穿上了西蒙的衣服,扣好了扣子,下意识地注意到这衣服剪裁十分得体,就连他这个外人穿起来也显得很合身。他很想知道西蒙怎样看待刚才的事:毋庸置疑,西蒙已经知道这个“冒牌货”不仅知道“特拉维第”的事儿,还轻车熟路地对整个房子了如指掌。博莱特心里不禁燃起了一阵兴奋的火焰,就像上次蒙骗老桑达尔先生那样让他心痒难耐。过去的几个小时时间里——从他到盖斯格特车站开始——他受到的都是友善的礼遇,这让他心生反感,精神上消磨不开。让他觉得,本来一场危险的赌博反倒成了从小孩手中抢糖果一般无聊乏味。现在算是棋逢对手,遇见了这个西蒙,看来一场更加激烈的博弈就此拉开序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