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4页)

他发现自己不可能清晰地或者符合逻辑地思考这件事。戈登遇害的消息在他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地爆炸,其他所有思绪都被掀得七零八落。

他忽然想到,无论凶手是谁,都肯定是个快枪手,没等自己被负罪感的波涛吞没就扣动扳机,但他立刻又因为这个念头而感到懊悔。事实上,陡然跳进脑海的纷乱念头的总体质量让他有点震惊。

这些念头似乎不合时宜而且不值一提,大多数念头关涉这件事将如何影响他在公司里的项目。

他在内心寻找巨大的哀伤和悔恨,认为它们肯定存在于内心的某处,很可能就藏在名叫震惊的这面高墙后面。

他回到能看见伊斯灵顿绿地的地方,几乎没注意到他走了多远。他突然看见家门口停着警车,这个景象像铁锤般击中他,他原地转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家希腊餐厅橱窗里的菜单。

“葡萄叶包饭。”他疯狂地想道。

“烤羊肉串。”他心想。

“一小截希腊香肠”紧张地划过脑海。他背着身努力用心灵之眼重建场景。一位警察站在路边看着街道;而根据短暂掠过的那一眼,他似乎看到通往楼上他那套公寓的侧门好像敞开着。

警察在他的公寓里。在他的公寓里。烘烤大豆!满满一碗用番茄和蔬菜酱汁慢炖的菜豆!

他向侧面转动眼珠,从肩膀上朝后张望。警察正在看他。他把视线拉回菜单上,努力用土豆烩肉末、面包屑、洋葱和涂满香料的油炸小丸子充满脑海。警察肯定认出他了,此刻正在穿过马路,即将一把抓住他,把他扔进警车后座,就像多年前他们在剑桥对待德克那样。

他挺起肩膀,为那一刻的震惊做好准备,但警察的大手没有落在他身上。他再次向后张望,警察在漠不关心地看另一个方向。红酒炖牛肉。

他心知肚明,他的行为不属于一个打算把自己交给警察的人。

那他还能怎么做呢?

他僵硬而笨拙地模仿正常步态,从橱窗前猛地转身,紧张地沿着这条路又走了几步,然后立刻钻进肯顿市集,走得很快,呼吸急促。他该去哪儿?找苏珊?不行——她那儿肯定也有警察,或者受到监控。去樱草山的前路科技办公室?不行——原因相同。他默默地对自己尖叫,你怎么突然就成了逃犯呢?

他对自己言之凿凿地说,就像先前对德克言之凿凿那样,他不该逃避警察。他对自己说,就像他从小得到的教导那样,警察来找你,是为了帮助和保护无辜者。这个念头有一瞬间让他拔腿就跑,险些撞上一盏爱德华时代丑陋落地灯的骄傲新主人。

“对不起,”他说,“对不起。”他惊诧于居然有人会买这么一个东西,然后放慢脚步向前走,用锐利而恐慌的眼神环顾四周。非常熟悉的店面——摆满古旧的抛光黄铜物件、古旧的抛光木质物件和日本的鱼类画片——忽然显得充满威胁和咄咄逼人。

谁会有可能想杀死戈登呢?他向南拐进查尔顿路。到目前为止,他所关心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绝不会想杀戈登。

但谁会想呢?

这是一条新思路。

不待见戈登的人很多,但讨厌一个人(甚至非常讨厌)是一码事,开枪打一个人,掐他脖子,拖着他穿过野地,把他家付之一炬,这是另一码事。两者之间的区别让绝大多数人日复一日地活下去。

有可能只是窃贼吗?德克没提到有东西失窃,但他也没问。

德克。荒唐但奇怪地颐指气使的德克,坐姿像只大蛤蟆,躲在破旧的办公室里盘算,他的嘴脸锲而不舍地跳进理查德的脑海。他发现自己正在按原路返回,于是存心在该左转的路口向右转。

那个方向只有疯狂。

他只是需要空间和一点时间来思考和聚拢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