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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川对自己的冰清玉洁,无痕无疤不耐烦了,迫不及待地催问我,你真的认为我眉毛上戴个环好看?

我本来想说,嘿,你别把我扯进去,我不负这个责!可话到嘴边,成了,也许不难看。不过得选一个合适你的耳环,特别细巧才行。

她马上扬眉咧嘴。我从来没见她给过我这么璀璨的笑脸。我是想拢络她的心,还是不忍心违她的意,我不知道。我是讨好她为博她一个笑脸吗?我也吃不准。反正她马上把我当成死党了。不管明天怎样,今天晚上她有个死党也不错。这年头,能热闹就热闹一下,过后谁不想谁也罢。美国谁也不愿意做强迫别人意志的人,没有“为你好”这种老掉牙的呵护。爸都不去强迫黎若纳的意志。用外婆的话说爸是个“爱憎不分明”的人。经历了黎若纳,我也懒得去爱去憎了。

吴川在隆冬里走来走去,一边眉毛剃没了,肿得粉红发亮。眉环在炎症消下去后终于出现在她脸上。必须是纯白金的。她可是个豌豆上的公主,反正老花花公子有钱。她因为我的支持而和我亲了不少。我收买人心收买得不错。无论如何,爸收买了黎若纳的心。她跟我说这世上她最爱的人是爸。无耻啊无耻。吴川的肚脐上也出现了一个环。她问我喜欢不喜欢。我喜欢不喜欢好象作数似的。既然不作数我就说:下一个环往哪里挂?我装得开明之极。她为讨好小纳粹把自己弄得千疮百孔。我为讨好她而放弃任何见解。佳士瓦请我和吴川去他家,见了小纳粹脸就阴了。他事后叫我无论付什么代价也要拆散他们。佳士瓦是小纳粹的教授,怀疑小纳粹和他系里不少“年轻作家”一样,无恶不作。

证实佳士瓦的话是在新年除夕。我邀了一大群人到我公寓作乐。茹比居然偷到了腊梅花。我怀疑她从林肯街(注:芝加哥的名街,布满时尚、别致的店铺和餐馆。据说“雅皮”们云集。)的某家花店里订购的腊梅,付了惊人的价钱,偏要说是偷的。偷花多诗意,古典骑士行为。茹比和小纳粹选过同一门课,很玩得来。小纳粹马上满口大词儿,和茹比陷入了“魔幻现实主义”。佳士瓦和我各自拿了酒到积了雪的晾台上。冬天是我的季节,可以迟迟不让佳士瓦剥下我的衣服,把他吓着。荷尔蒙会在漫长冬天中消耗或平息,大家没了激情后会美好平淡地做朋友。佳士瓦会永远看不透我,误认为我像吴川一样美好无损。

茹比以为我和佳士瓦进展迅猛,不断和我挤眉弄眼,意思是:你可真行──一夜情堕落成恋爱啦?客人们到齐了,老少参差,不过都很“波西米亚”。我成了最正统的形象。我发现佳士瓦的眼睛锋利得很。他目光的终点是走廊尽头的浴室。我看看烛光中一屋子人影,没了戴义和团头巾的和染三色金发的。我突然爱上了佳士瓦,他居然暗暗保护着吴川。

他和我目光碰上,耸了耸肩。我回头应付了一个客人的提问,回过头来看佳士瓦时,他已在浴室门口了。门突然开了,小纳粹笔直的鼻梁对着佳士瓦胡须浓密的下巴。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小纳粹问,干什么?

佳士瓦说,你在干什么?

小纳粹说,是我先问的。你扒在门缝上,想干什么?

佳士瓦说,我想干的就是想弄清你在里面干什么。

小纳粹走出来,把浴室的门关严实。吴川给关在里面。在穿衣服?我参与进去将是什么角色?必须出一下场,算Party主持人吧。我上去,半个醉汉的嘻笑,你们干嘛呀?佳士瓦,餐馆送菜来了,帮我一把。我把右手搭在他雄厚的背上,轻浮得让佳士瓦一振,有希望了,不久他可以消灭我和他的礼貌关系。我把佳士瓦拉走。小纳粹又进去了。我的浴室是他和吴川的野战爱巢。